沈骘忠愿意按以往旧例行事,陈展也就不说那么多了,不说别的,单单是他截留的那部分,都够他花很久了。
至于民乱之类的,被陈展抛之脑后了。
摊派辽饷一事,对眼下的大明而言,绝对是一项恶政。
受建虏肆虐辽东的影响,从万历朝开始,鉴于国库拿不出银子,来解决建虏之患,这也就有了辽饷。
只是这个辽饷,从明廷层层摊派下来,却成了不少官吏敛财的利器。
往往摊派100万两的辽饷,能有20万两押解进京,这都算是多的了,各级官府都伸手截留一部分。
这还仅是在地方的各级官府。
至于京城方面的兵部、户部等有司衙署,具体要截留多少,那唯有经手的那些官吏最清楚了。
大明已经烂到根子上了。
等到崇祯皇帝朱由检御极登基,还会出现摊派的剿饷、练饷,继而满足镇压活跃的起义群体,这对大明底层群体来讲,无疑是雪上加霜的事情。
“知州!出大事了!”
就在陈展准备离去之际,华州同知孙鹤芝行色匆匆,撩袍跑进正堂,略显气喘的看向沈骘忠。
“出了何事,这般慌张?”
坐着的沈骘忠皱眉道。
“蒲城县出现民乱,以陈友德为首的蒲城县官吏,悉数被暴民处死。”孙鹤芝顾不得其他,情绪激动的说道:“眼下蒲城县各处皆是暴民,州府该如何解决啊。”
“不可能!”
沈骘忠心下一惊,难以置信的看向孙鹤芝,“先前蒲城县知县陈友德,还向本官递交公文,言所筹……”
“知州,这是真的。”
孙鹤芝上前道:“就在今日,下官奉命巡察州城一带时,碰到一些从蒲城县流窜进来的流民,无意间听他们言明此事。
最初下官也不敢相信,遂派人把那些流民逮捕起来,一番讯问之下,蒲城县就是出现了叛乱,为首的暴民似叫萧靖生,原是个读书人,不知为何,就裹挟着大批暴民,一起在蒲城县境内作乱。”
怎么会发生这等事情。
沈骘忠宛若遭受暴击一般,顿觉眼前发黑,倚靠着官椅,根本就不敢相信他听到的是真的。
受限于落后的交通手段,蒲城县发生的事情,不可能像后世那样,能够在极短的时间迅速发酵,继而惊动到所属官府。
当萧靖生忙着巡察蒲城县各地,想要筹建起各处镇公所,作为蒲城县的直属衙署,以沈骘忠为首的华州官员才知晓此事。
“知州,眼下我等该怎样办?”
一旁的陈展强忍惊意,看向愣神的沈骘忠,“要不要派人通禀府城,言明蒲城县出现的叛乱,现在州府所辖军队,包括那几个卫所,都忙着在各处震慑流民,恐……”
“绝不能通禀府城!”
回过神来的沈骘忠,情绪激动道:“倘若此事叫府城知晓,那我等的乌纱帽必然是不保的,尽管是蒲城县出现叛乱,陈友德他们全被杀了,可你们不要忘了,我等是蒲城县的直属上官啊,一旦此事追究下来,我等势必会受到牵连。”
此时的沈骘忠头脑异常清晰。
治下出现这等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扩大,必须要封锁消息,尽快抽调治下军队,设法镇压叛乱才行。
“陈通判,你即刻去安排下去,命各部尽快驱逐流民。”想到这里的沈骘忠,伸手对陈展说道:“本州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最迟十日,要将州城一带的流民,包括华阴治下的流民,悉数驱逐走。”
“喏。”
陈展忙作揖应道。
“孙同知,你即刻谴派人手,秘密赶赴蒲城治下查探情况。”沈骘忠继续说道:“本州要清楚蒲城县治下,出现的暴民究竟有多少,蒲城县到底是怎样的态势,便于州府后续进剿镇压。”
“喏。”
孙鹤芝当即应道。
“还有!”
沈骘忠神情严肃,狼一般的眼睛看向陈展和孙鹤芝,“蒲城县出现暴民叛乱一事,绝不可对外传,要是敢叫本州知道,府城那边知晓蒲城叛乱一事,谁传的,本州必叫他付出代价!”
“喏!”
陈展、孙鹤芝心下一紧,忙作揖应道。
华州上下谁不知道,知州沈骘忠有几个同年,是在京为官的,要是被沈骘忠所厌,那付出的代价必然不小。
要知道沈骘忠在华州知州一职,已经有数年了,其一直都在谋划着晋升之事,在这等重要的时刻,谁要是敢坏了他的大事,那沈骘忠绝不会轻饶的。
作为一地父母官,受朝中党争的影响,眼下大明官场的风气已崩,吏治严重,不少官员遇到问题时,首先想到的不是朝廷怎样,地方怎样,而是自身的利益是否会受到影响,这不可谓不是一种悲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