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涵因看到远处有一个丫鬟走过来,快到近前,似乎看见了自己和李湛,飞也似的从旁边的小路绕开了,她才意识到自己和李湛在花园里这样,实在大不成个体统,赶忙坐直了身子。李湛也意识到两人的不妥,但见她忽然面颊绯红,别有一番娇羞的媚态,忍不住逗她:“都老夫老妻了,你羞什么。”
涵因飞了一记白眼,忙吧自己弄皱的衣襟理平,正襟而坐转移话题道:“听说吏部已经提名把你调入中枢,你觉得如何呢……”这是她哥从张九龄那里得来的消息,张九龄起复后与于正杰要好,两人有惺惺相惜之意,于正杰正任着吏部员外郎,闲谈之中未免就说起这些事来。
“鸡肋……”李湛叹道。如今皇帝的意图愈发明显,想要重用太监,如今缉事府的职权越来越大,而外朝只剩下陆宪一个有威望的宰相。恐怕下一步就要设置内廷与宰相为首的外朝相互挟制,以方便皇帝大权独揽。
这样,各部的官员,要么投靠太监,要么站在陆宪一边,其他的则是皇帝的孤臣。李湛出身世家,是无论如何不可能依靠太监的,而他曾是关陇一系的骨干,陆宪也不会放心他,皇帝这边因为涵因的存在根本不可能信重他。
因此,此时即便进了中枢,李湛也很有可能做个闲官,没有特殊的机遇,几乎就没有再往前一步的可能。更何况,皇帝这样做,几乎是把朝中大臣的权力收归到自己手中,即便成为宰相,也不过是要看皇帝脸色办事的应声虫罢了。
涵因叹了一口气:“皇上多年受长公主压制,这些年所思所想恐怕就是乾纲独断吧。”
“即便皇上不这样做,我也必须要有所改变了。”李湛看着雨后湛蓝的天空说道:“这些日子我考虑了很久。为什么出了事情柳相会拿我做背黑锅的第一人选。”
涵因一愣,想要说些什么,却没有出口,终是安安静静的等着他的下文。人贵在自省,外人看得再透彻,终不如自己有所悟。
“我虽然跟柳相、薛尚书是一脉,但是下面的人都是柳相、薛尚书一手提拔的,我看似官做得不小,但仔细想来,手握实权的时间太少。朝中也没有我亲自培养的人,根基不牢。而我唐国公府虽然号称是陇西李氏,但实际上有相当一部分并不认可。这些年,陇西李氏逐渐摆脱关陇出身,以“五姓”自居,向山东士族靠拢,而我家上一辈、上上辈都是在和关陇一系联姻。我又和柳相、薛尚书走在一起,因此他们也并不完全支持我,只在我得势的时候跟从,失势的时候就会抛弃……”
涵因知道他的确是把自己的劣势分析得很透彻,她微微皱起了眉头,心里也在犹豫。危机解决了,下一步又该怎么走呢。
因王氏参与王达的罪行,天理难容。又拐带的是自家的孩子,吃里扒外更是宗族大忌,因此李湛召开了族会,跟唐国公一系的族人商议,众人都认为认为王氏不配为李氏媳妇。将王氏的名字从族谱中划去,王氏不入李家祖坟。祠堂不得供奉。而太原王氏族中也将王氏兄妹逐出族谱,以平众怒。
李湛为了显示自家仁至义尽,还是为他们兄妹在他处置办了墓地,操办了一个简单的葬礼,将他们这对兄妹合葬与此地。
“夫人,现在事情都已经平息了,该把家里的人事理一理了吧。”祈月见盼晴、沁雪都没在屋里,对涵因说道。
毓华楼送来了新样子的首饰,涵因正在试戴,听这话笑道:“你说的家里的人事莫非是……”
“奴婢说的是少夫人。”祈月知道涵因素来不喜欢别人支使她,但还是大着胆子进言。
涵因并没有什么不悦,只是笑道:“我一猜你就说的就是她。”
“奴婢僭越,不该妄议主人,请夫人恕罪。只是少夫人每每对您心怀恶意,这次的事情别管是她有意无意,总归她是对夫人心存恶意。夫人绝不能再姑息她了。”祈月一提起皓宁,就是一肚子火。
“对,是该好好的给她点教训了,之前我还想着呢,这些日子事情这么多,也没来得及腾出手来。这样吧,这件事交给你全权负责。”涵因坐在妆台前,一边往脸上轻轻拍着玫瑰花露,一边用随意的语气对祈月说着这件事,仿佛只是吩咐她办一件平常的小事。
祈月满是讶异的表情:“全交给我?这……”
“你觉得我还有空陪那个小丫头玩过家家么,你在我身边这么长时间了,也该独当一面了,这次先练练手,做得好往后我还要交给你更重要的事,怎么,没有信心做好么?” 涵因抬眼,从大铜镜的映像之中看着祈月。
这是涵因第一次放权给祈月,祈月垂下头,深吸一口气,又抬起头,眼中透出一股难以抑制的兴奋,笑道:“定不会让夫人失望。”
涵因“扑哧”一下笑了:“你悠着点,还要保全唐国公府的脸面,这事要拿捏好分寸并不容易。你要用谁,就以我的名义去吩咐就行了。”
“是,我知道了,您就放心吧。”祈月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