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使团的不只有汉人，还有乔装打扮的匈奴人。</p>

盾牌抵挡冲击，与长矛相互配合，击杀了跑在最前面的刺客。偶有冲撞开盾牌钻入阵营的，会遭遇刀斧手的围剿。至于射程最远的弓箭手，则执行魏光嗣的命令，专门挑魁梧结实的刺客射杀。</p>

他们挡住了第一轮攻击。</p>

但反应过来这些使团护卫不好对付后，刺客们迅速改变战略，集合人马，借助人多的优势，冲撞开一处缺口，同使团混战在一起。</p>

阵型乱了，便只能近身血战。</p>

过不多久，使团护卫渐有颓势。时不时，便有大刀砍在马车上，有受伤的护卫在外面惨叫。</p>

鲜血溅在车帘上，一滴滴，流淌进车厢。</p>

成蔚然躲在马车车厢中，把贴身女婢按进角落里，她自己则手持匕首，心跳如鼓。</p>

这匕首是用来自戕的。</p>

成蔚然特意问过别人，知道最快的死法儿是刺破心脏。</p>

名节最重要。</p>

身为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未嫁守童贞，婚后夫在守贞，夫死守节。</p>

这是她从小读的书上，教给她的准则。</p>

绝不能落入贼手，受人玷污。</p>

可是……</p>

混乱的刀兵嘈杂声中，成蔚然忽然想起分别时，沈连翘说过的话。</p>

——“那东西不要用在自己身上。”</p>

不要用在自己身上……</p>

成蔚然神情怔怔。</p>

难道，要用来同贼寇拼命吗？</p>

是了。沈连翘正是这样的人。</p>

她是不屑于自尽殒命的人，是会拼尽全力，用匕首、发簪甚至是手指牙齿，让敌人不得好过的人。</p>

成蔚然还记得沈连翘曾经冲上邙山，挥舞菜刀砍向反贼。她也曾站在京兆府大堂上，不惧皇威权势，救助夫子。</p>

如今自己同样身陷战场，难道要懦弱到寻死吗？</p>

笑话！她可不愿意被闺中密友比下去。</p>

一念至此，成蔚然把刀尖缓缓掉头，对准外面。她伸出一只手，掀开滴血的车帘。</p>

外面露出一张有些担忧的脸。</p>

是那个姓崔名知黍的陪房厨子。</p>

“崔知黍！”成蔚然立刻唤他道，“外面怎么样？”</p>

崔知黍身穿皂色短衣，腰里系着一条皮面宰肉围裙，束起臂绳手握菜刀，摇头道：“不怎么样。”</p>

虽然他这么回答，但成蔚然却发现他并未惊慌失措。</p>

对方的镇定让成蔚然也稳了稳心神，突然见那个送信的洛阳信使也跑过来了。</p>

他手里没有兵器，一路小跑着躲避厮杀，直直跑到成蔚然马车前，急切道：“后面这会儿没有人，小的知道一个能躲避的山洞，这就带公主过去。”</p>

“山洞？”崔知黍认真问道，“里面有柴火吗？”</p>

有柴火才能烧饭，眼看要到饭点儿了。</p>

“我说这位爷，”信使哭笑不得道，“都这会儿了，就别想着柴火了。咱们赶紧扶着公主跑吧。”</p>

崔知黍连忙帮成蔚然拉开车帘，成蔚然却没有动，她看着信使，冷冷道：“崔知黍。”</p>

“公主。”崔知黍上前一步。</p>

成蔚然决然命令道：“杀了他。”</p>

崔知黍只是愕然一瞬，便快速反应过来，挥刀砍向信使。</p>

那信使见状大惊，退后一步躲开菜刀，惊慌道：“公主何故如此？”</p>

虽然看起来吃惊，他却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p>

“你带来了信，”成蔚然道，“却没有带信物。”</p>

分别时，沈连翘说过，若有来信，以发簪为凭。</p>

同样的簪子，她们一人一支。</p>

成蔚然的就插在发间。簪柄纯金，以金丝镂空勾勒出花朵形状，嵌着绚烂的彩宝。</p>

从信使送上书信却未呈上信物时，成蔚然就怀疑对方了。此时怎么肯跟他走？方便他杀人吗？</p>

听成蔚然这么说，信使脸上的表情僵住，旋即不再掩饰道：“可你仍旧跟我来到了五朵山。”</p>

“是啊，”成蔚然道，“我还给南阳府军写了信。”</p>

“南阳府军？”信使惊讶地抬头看向四周山丘，不久前有些模糊的声音逐渐清晰，最先出现在眼前的，是高高举起的旗帜。</p>

那是大周府军的青龙旗。</p>

“援军到了！”使团护卫里，已经有眼力好的喊起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