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嘛。大周的旗帜出现,大周的军将出现,他们天兵般突然降临,喊杀声震天,从山顶飞奔而下。</p>
这急剧扭转的形势鼓舞军心,使团护卫们大声呼喝,拼死反击。</p>
信使扭头看向成蔚然,明白这是他杀掉大周公主、阻止联姻的最后机会了。</p>
刺目的剑光扬起,信使对准马车疾刺而来。然而长剑尚未碰到成蔚然,人便突然顿在原地。</p>
厨子崔知黍的菜刀砍下,削掉了信使的半边肩膀。那柄软剑跟信使掉落的胳膊一起,绵软无力地落入泥土。</p>
伴随着一声压抑的嘶吼,信使身子软倒,侧躺在地上。</p>
急剧流失的鲜血没有立刻带走他的生命。</p>
信使蜷缩着身子,颤抖着,嘶吼着,不甘地嚎叫着。</p>
成蔚然跳下马车,蹲下身。</p>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她锁眉道,“你我同族,原本该守望相助。可你为何要同匈奴勾结,刺杀使团,破坏联姻呢?为了……钱吗?”</p>
信使大汗淋漓抬头,惨白的脸犹如地狱里的鬼,狰狞道:“钱?呸!我为匈奴卖命,因为不公!我恨皇族权贵有吃不完的肉,恨普通老百姓,活得不如公侯家里的一条狗!皇帝残暴无道,这样的朝廷,留着有何用……”</p>
他的声音渐渐消失,可挣扎时喷出的血,染红了成蔚然的裙摆。</p>
成蔚然下意识掏出手帕擦血,手顿在裙摆处,怔怔地出神。</p>
她从未想过,原来这些叛徒不仅仅是为了钱。而信使说的话,竟然也能让她无法反驳,陷入内心挣扎的泥潭。</p>
她爱的国土,错了吗?</p>
战局扭转后,还是花了不少时间全歼匪徒。</p>
南阳府军来的是位校尉,他对魏光嗣毕恭毕敬,盛赞御史大人英勇不减当年。</p>
魏光嗣受了轻伤,精神却很好。</p>
他把俘虏的匪徒交给府军,便慌忙来寻成蔚然。见成蔚然站在信使尸体旁,厨子又持刀森然而立,便知道发生了什么。</p>
“没吓到你吧?”</p>
“没有。”成蔚然缓缓摇头,心中却觉得沉甸甸的。</p>
清点使团护卫,发现战死三十余人,有五十多人负伤,需要就地休养。</p>
魏光嗣随便找了一根布条包扎伤口,询问成蔚然:“要不要……歇几天?”</p>
“不必了。”成蔚然立刻回绝,仿佛迫不及待想要到大梁去。</p>
不必了。</p>
她爬进马车,坐在靠后的车厢里,盯着裙摆上浸染的血,半晌不语。</p>
从小到大,她的梦想只是能像男子一样自由自在,不受宗法礼教约束。可成蔚然今日却突然发现,自己以往烦闷的生活,却是这些百姓向往而不可得的、因不公而痛恨的。</p>
她所谓的自由,不过是“何不食肉糜”的荒谬吗?</p>
为什么?</p>
成蔚然需要一个答案。</p>
只有走下去,才能找到那个答案。</p>
京都洛阳。</p>
沈连翘坐在院子里,手中把玩着金丝缠八宝发簪,看魏元济习字。</p>
他的字写得张牙舞爪胡乱扭动,犹如扔上岸的一堆泥鳅。</p>
旁人看见只是摇头,但沈连翘见了,夸他写得好。</p>
“我能看懂就是好。”她这么说道。</p>
字的本意只是记录和传阅,若非要做书法大家,能看懂便好。当然略写规整点,好看些,则更加赏心悦目。</p>
魏元济听到夸奖,写得更加勤勉了。</p>
魏夫人忍不住感谢沈连翘。</p>
“还是郡主有办法,想必郡主小时候,也有一位很好的开蒙老师。”</p>
沈连翘揉了揉额头,抿唇笑了。</p>
真的有吗?</p>
她已经不记得魏元济口中的夫子长什么样子。</p>
见到沈连翘的表情,魏夫人才想起她已经失去记忆,顿时有些尴尬。</p>
“瞧我,”她坐在沈连翘身边,握住她的手,“忘了郡主的开蒙夫子,同犬子是同一个人。等能出宫,我带你去见他。”</p>
沈连翘正要回答,一边坐着的成深秀瞧向她,眯眼道:“你是真的失去了记忆?”</p>
“正在医治。”沈连翘答。</p>
成深秀面含同情地点点头,过了一会儿,眼睛转了转道:“那你记不记得,我们曾经一起去过京兆府大堂?”</p>
京兆府大堂?</p>
“去那里做什么?”沈连翘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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