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辞起身踱到帐前，外面的雪下得浩大静谧，大片大片从万丈高空迎面坠落，北境的雪，声势浩大，拂到脸上都带着浑厚的重量。</p>

眼下艰苦，虽与梁军小胜一仗，他也升了军衔，但毕竟是军中，不像平常，连热水都要俭省。</p>

顾辞洗过手脸，脱下甲胄，和衣躺在行军床上。</p>

有士兵抬来炭火，顾辞叫抬去大哥营帐。营帐不比屋舍，比冰窟也暖不到哪里，大哥的右臂未愈，比他更需要保暖。</p>

念兮总说他像个火炉，如今倒也算派上用场。</p>

想到念兮，顾辞的唇角渐渐含了丝笑意。</p>

他此刻胡子拉碴，不修边幅，行军打仗，十天半个月也难洗一回澡，他自己虽闻不出什么异味，但想必不会很美妙。以往他每回见她，免不了修饰一番，若是念儿在此处，怕都会认不出自己。</p>

顾辞慢慢闭上眼睛。</p>

前日经历一场鏖战，半夜梁军袭营，他们苦战三日，这才打退敌军，他终于体会到父亲说的，睡梦中都在与敌军打仗是什么意思。</p>

他需要赶紧休息，好恢复精力。</p>

每晚睡前，想一想念兮，便是最叫人愉悦与放松的事情了。</p>

人生漫长，总会有一个人，是你心灵的寄托。</p>

譬如年少时依恋父母，譬如长大后的恋人。</p>

与念兮相识近一年，他时刻感受着她的温柔与甜蜜，念兮变成了他最亲近的人。在荒芜的北境，残酷的战场上，她就像是一盏明灯，在无尽的杀戮后，带给内心温暖与宁静。</p>

闲暇时光，顾辞免不了回忆往日种种，从少时在演武场上操练，到长大后武举入仕，他的人生顺利到乏善可陈，直到遇到念兮。</p>

头一次见面，便顺理成章地生出一些好感，然后很快地，好感变成喜欢，喜欢变成爱慕，幸运的是，他得到了回应，尝到了十分的甜蜜欢喜。</p>

直到他走，念兮也不知道，他那过于狂热的炽爱。</p>

有什么必要呢？</p>

这样的深情，他不愿变成她的负担。</p>

念兮是个需要关爱的姑娘，就像是温室里的玫瑰，需要倾注爱意将她浇灌得娇艳欲滴。</p>

他当然渴望做这个幸运的人。</p>

但世事无常，若是有旁人同他一样爱慕、呵护她……</p>

顾辞翻了个身。</p>

狭窄的行军床发出一身刺耳的声响，脑海里渐渐浮现出裴俭的脸，顾辞闷闷的想，他还做不到大度祝福。</p>

即便时移世易，如果可能，他会不遗余力的争取，念兮，他绝对不会放弃。</p>

临睡前，顾辞迷迷糊糊在想，明日要问问营房可有杏仁和浆酪，他想念兮做的杏仁酪了。</p>

……</p>

念兮前世与辅国公府少有交集。</p>

她虽不懂政事，可裴俭与靖王一脉并不热络，辅国公府作为靖王的外家，她也只在宫中大宴上见过几次辅国公府的女眷。</p>

重生回来，父亲的官阶并不算高，辅国公府作为京城中的顶级豪门，她更少有交往。</p>

是以念兮想要退还陆淮的银钱，思来想去，竟只有亲自登门寻他来得最快。</p>

不巧的是，陆少爷不在府上。</p>

陆闻笙并未娶妻，大房没有主母掌事，念兮并无拜帖，若是贸然拜访太夫人，实在失礼。思前想后，只好将银票重新装入荷包，再做打算。</p>

不料才转身，正好遇到一辆马车停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