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泊舟……</p>

他的眼睛还没好，要怎么去给三万人找饭来吃呢？</p>

祝东压低声，在他耳边说：“其实没饭吃，有个解决办法。”</p>

孟欢打起精神：“什么？”</p>

“烧杀抢掠啊！这是积累财富和粮草的一种方式，路上早有人想这么干了，”祝东摇头，“但被张将军和陈长史拦住。他们说，王府的兵是好兵，好兵不干朱里真和兵匪做的事，王爷在辽东四个月，不侵扰百姓，不打杀抢劫，名声好，可不能败坏了王爷来之不易的名声。”</p>

孟欢端着碗，发怔。</p>

他咬了咬牙齿，把碗里的粥喝得干干净净。</p>

众将士们喝完了粥，不当值的便躺回了营帐内，脸色发青就这么躺着睡觉，以免体力流失太快，饿得不好受。</p>

一片哀鸿遍野。</p>

……蔺泊舟肯定早就猜到了。</p>

孟欢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p>

难怪昨晚在马车里他跟陈安说，要三万护卫军离开自己单独回归团营。</p>

——不跟蔺泊舟在一起，护卫军才会被朝廷接纳，才能有饭吃。</p>

这是唯一能保全这一群人的方法。</p>

否则，王府护卫为了吃饱饭肯定会发展成失控的饿狼。可不能小看饥饿带给人的内驱力，除非圣人，道德很难战胜生理，生理性的饥饿可以把人从君子变成恶鬼。</p>

这三万人，要么完全失控就地解散沦为流寇土匪，要么聚在一起拧成一股绳索，转头攻占大宗的城池，屠杀大宗的百姓，掠夺大宗的财物。</p>

他们是蔺泊舟亲手带出来的，恐怕并不愿意看见他们变成这样。</p>

但让他们回团营，有饭吃了就能保住命，还能向宣和帝展示诚意，说——</p>

看吧，连保命的护卫都送给你，这不是忠臣是什么？</p>

蔺泊舟显然心里有主意，能把这三万人再平平安安从团营里剔出来，带回辜州。</p>

可是……</p>

蔺泊舟送走了这三万护卫兵，等于彻底无所依傍，那他该怎么办呢？岂不是相当危险吗？</p>

孟欢揉了揉脑袋。</p>

他不是蔺泊舟，此时完全想不出主意。</p>

祝东说：“咱俩也回去躺着吧，别动了，动了饿的快，饿了是真不好受。”</p>

孟欢一边叹气一边跟着他回营帐。</p>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p>

祝东压低声，凑在他耳边：“你说咱们王爷会造反吗？”</p>

孟欢讶异：“什么？”</p>

“没饭吃，这不是逼反吗？自古以来，没饭吃都是咱老百姓造反的首要原因。毕竟咱们现在想要口饭吃只能去抢啊，可咱们一抢，官兵正好找到理由派兵来剿灭，那面对面一打仗，王爷就算不想造反，不也是行了造反之实吗？”</p>

祝东的表情极度认真。</p>

不止他，这营里的几万人偷偷琢磨了好几天，发现被逼到这份上，要么蔺泊舟自戮，要么蔺泊舟自立，除此以外没有别的路可走了。</p>

孟欢迟疑地摇了摇头。</p>

“已经到这种绝境了吗？”</p>

他知道蔺泊舟的想法。</p>

但在蔺泊舟将这个想法公之于众前，孟欢不会告诉任何人。</p>

他说：“王爷聪明着，肯定在想办法呢。”</p>

祝东点头，声音焦虑，望向中军帐的位置。</p>

“那肯定，我表哥上午就去议事了，议到现在还没回来，估计吵得很凶。”</p>

寒风里，他俩面对面叹了口气。</p>

和祝东简单续了叙旧，孟欢蹲营帐里饿得头昏眼花时，陈安进来了，轻声道：“侄儿，王爷正到处找你呢。”</p>

他神色有些疲惫，对这些用脑子的人来说，思考也是相当耗费力气的事。</p>

孟欢点头：“嗯，那我过去了。”</p>

他回到中军帐这一路，议事的将领和幕僚们纷纷出来，一路没有欢笑，个个神色都很凝重，肃穆，和这冰天雪地相得益彰。</p>

他们见了面，也是纷纷叹气，摇头。</p>

还有人擦眼泪。</p>

——恐怕是商量出了比较意外的结果。</p>

孟欢发愣，不知道具体是什么，老实巴交地往寝帐里跑。跑了没几步，肚子又饿，饿得整个人都晕了。</p>

掀开帘子，热浪扑了一脸。</p>

“欢欢回来了？”</p>

蔺泊舟坐在桌案，面前放着牛肉，烤鸡，还有烈酒，菜品十分丰盛。看得出他的伙食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p>

孟欢放轻脚步，进去：“王爷。”</p>

“嗯。”</p>

蔺泊舟也议了一上午的事，眉眼带了点儿病容，神色有些疲惫，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按揉着太阳穴。</p>

“饿了吧？过来吃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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