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似乎安静了会儿。</p>
蔺泊舟撑着下巴看他, 眸水温和：“既然是陛下的旨意，那顾念大局、顺应帝心是臣子的本分，谈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p>
孟欢有点儿发呆。</p>
“以前我正是不服，可现在这群人踩着我的脊梁, 想让我弯下腰, 彻底服气, ”蔺泊舟神色淡淡的, 说, “我退出能让陛下安心, 那我就退出。”</p>
“陛下长大了，是时候自己做主统摄朝政了，既然陛下再也用不着我, 那我确实也没有存在的必要。”</p>
蔺泊舟话锋一转, 视线落下：“欢欢不想去辜州？”</p>
“啊？”</p>
孟欢连忙摇头：“不是。”</p>
既然蔺泊舟也不为自己的境遇而落寞, 孟欢也不再说什么了，认真道：“夫君去哪儿我去哪儿。”</p>
尾音黏黏的，娇娇的。</p>
说完, 孟欢又觉得自己有点儿没出息，跟条小尾巴似的，丧失独立生活的能力, 没了蔺泊舟就活不了。</p>
可他就是这么废物qaq。</p>
蔺泊舟轻轻握他的手, 觉得身子里好像有了力量：“嗯, 洗完澡，欢欢早些睡了。”</p>
他们是夜里赶路，睡觉时天边都快亮了，所以孟欢躺床又睡了几个时辰才起来。他睁开眼时身旁已经空了，蔺泊舟睡眠少, 精力足，显然是一大早就去了隔壁的中军帐和诸将见面。</p>
寝帐内只有一位下人守着他。</p>
下人看他的眼神，几乎默认孟欢是蔺泊舟宠爱极了的美人，十分恭顺。</p>
孟欢洗漱收拾了刚出营帐，门外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蹲石头边，头头脸脸都是雪。孟欢仔细看了看：“祝东？”</p>
祝东站起身：“陈兄弟！”</p>
孟欢高兴：“你是来找我的吗？”</p>
“不找你找谁？我听说终于有了王爷的消息，还是你保护王爷有功，真了不起。但我猜你这段时间肯定受苦了，特意过来看看你。”</p>
“那确实是受苦了。”孟欢相当沉重地叹了声气。</p>
“娘的，老子也苦。”祝东唇瓣发抖。</p>
两位好兄弟对视了会儿，发现半个月不见，彼此都清瘦了不少。</p>
“刚睡醒，正好吃午饭了。”孟欢说，“一起吃饭去，边吃边说。”</p>
他俩往王府随军的营帐过去，路上，祝东大倒苦水：</p>
“王府护卫跟官兵起了冲突，又不敢面对面硬刚怕落下王爷的口实，只好到处东奔西跑，起锅拔寨，四处寻找王爷的下落。”祝东泪目，“兄弟，当兵苦啊！尤其是没了主将的兵，跟落水狗似的。”</p>
“……”</p>
孟欢先前便行过军，知道一路跟着士兵到处走有多累，忍不住叹气：“真的是。”</p>
祝东捏自己脸皮：“你看我瘦了多少，回家让我娘看见又该哭了。”</p>
孟欢万分感慨</p>
看来不只是自己和蔺泊舟过得不好，大家都过得不好——刚得胜的主将，和出生入死打了胜仗的军人，全都被宣和帝背刺，搞得人不人鬼不鬼。</p>
孟欢说：“先开饭吧。”</p>
“开饭，行，开饭，”祝东眼睛一下绿了，“我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p>
“你也没吃早饭？”孟欢问。</p>
“不是，你吃了就知道了。”</p>
端着碗走近，孟欢还以为有什么特别加餐，走近发现每个人的碗里都是小米煮成的稀粥，清汤寡水，初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了。</p>
有人发出不满的声音。</p>
“为什么粥一天比一天稀了？”</p>
“一碗根本不管饿，刚喝完，两泡尿下去又他妈饿了。”</p>
“唉，为什么这样……”</p>
孟欢也发怔：“怎么回事？”</p>
“军队里没粮食了，”祝东声音相当沉重，“当时从城外跑路，事出突然，粮草辎重都被截断，导致现在每天都饿着，只能吃点儿小米粥、啃点土豆解饿，而且说不定过几天连这都没有了。”</p>
孟欢端碗，看掌勺的也给自己舀了碗汤水，锅里便要见底了。</p>
他惊讶之后便是复杂的心情。</p>
昨晚在蔺泊舟营帐里大鱼大肉，孟欢的确觉得鱼要粗糙些，鸡肉也比以前柴瘦，但竟然没想到军队里缺粮了。难怪蔺泊舟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他肯定猜到了。</p>
“你喝啊！”祝东转着碗，“味道虽然一般，但还是能解饿的。”</p>
“我知道，你别催。”</p>
孟欢把碗放到唇边，试着喝了一口黏乎乎的汤。</p>
大概是光放小米这粥也太清了，里面还混了些野菜，咸菜，煮成颜色发灰的一碗，沾了些锅灰。</p>
粥落到了嘴里，咸味有，苦味有，涩巴巴的，味道简直一言难尽。</p>
孟欢皱紧眉头，端着碗发呆。</p>
他以前学历史书，看过士兵没有饭吃，看过饥荒，看过断粮，可没想到这居然也能落到自己身上。</p>
“你们这样几天了？”</p>
“四五天吧。”</p>
祝东压低声，“再这样下去，粮草吃光，估计就要杀战马来吃了，等战马杀光，士兵肯定要哗变！你都不知道大家找王爷找得多着急，全都等着王爷回来找饭吃呢！”</p>
孟欢唇瓣撇得更凶了。</p>
只能说自己还是太天真，以为只有他们将领和士兵的鱼水之情，没想到还有那么多现实问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