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总算开了,走出一个畏畏缩缩的官员,是这座城池的守备,姓孙,有些上了年纪,眉眼衰老。</p>
孙守备迎接一行人去府衙,并叫人上酒菜:“对不起诸位,这段时间老有朱里真人来侵扰,头几天险些把城门撞破,我们不敢开门了,城里还有老百姓这么多条人命,怕得很。”</p>
“怕什么?出了事有王爷担着,王爷在锦州牵制了朱里真大批兵马,你们这些地方躲在王爷的羽翼下,贪生怕死,有什么好怕的?”兵部员外郎喝茶怒斥,边心疼自己这身打湿的官服。</p>
气氛有些闷热。</p>
孟欢拿帕子擦拭头脸的雨汗,坐在一旁看雨。</p>
守备挨了一通骂,走起流程:“请诸位歇息吧,明天天放晴了,带诸位去城外认路。”</p>
话说到这里,大家只好各自回了厢房休息。</p>
孟欢一身的衣裳都被雨淋湿透了,头发也湿,回房后索性洗了个头,用帕子将头发擦得半干,松垮地垂在耳畔,便把地图翻出来看。</p>
……进入坼州地界后孟欢就在认真查看,一路的山势,和地图没有太大差别。</p>
他对比着今天的记忆,画着一副更加详尽的舆图,烛火没熄灭,李副郎翻了翻身:“刺眼睛,灯熄了。”</p>
孟欢拢着火转过身,背对他:“我要再看会儿,李副郎自己睡吧。”</p>
李副郎语气不悦:“一路走来的地形和舆图中记载并无不同,有什么好看的。”</p>
“……”</p>
孟欢垂下眼皮,烦躁地扯了一下唇。</p>
这群人都以为现在的地形和两百年前的舆图一模一样,坼州定为蔺泊舟此次诱军的城池已是板上钉钉,一路十分疏懒,摸鱼划水,就等着走一趟回去给蔺泊舟交差。</p>
孟欢社恐没好意思纠正,怎么他们不认真还不让自己认真了?</p>
不想跟他说话,孟欢咬着尺子当聋子,指尖重新动作。</p>
李副郎开始翻来覆去发出动静,时不时沉重地叹气,表达自己被孟欢的灯光弄的很不愉快。</p>
一会儿,祝东爆炸似的吭了声:“李副郎,能不能小声点儿,我睡一觉都被您吵醒了!”</p>
李副郎本来生气,结果还被指责,气得呼吸变得急促不平。祝东撑起身,冲孟欢抬了抬下巴,发笑。</p>
他故意的。</p>
孟欢悄悄给他竖大拇指。</p>
转眼到了第二天清晨。</p>
孟欢早早醒了到前堂,却见雨势依然迅猛,满地落叶,显然昨晚的雨很大。</p>
守备满脸忧虑:“诸位,要不然等雨停了再出城看路吧?”</p>
兵部员外郎喝着茶,神色犹豫:“可这雨要是一直下下去,军情如火,耽误不得,本官不好给王爷复命啊。”</p>
“但雨势大,路上难以通行,要是遇到朱里真突袭的游骑,那危险可就大了,兴许性命之虞。”</p>
“但是……”兵部员外郎望着天幕,“雨什么时候停呢?”没有人不畏惧蔺泊舟,只怕误了他的命令,他只好询问,“小陈公子,李副郎,二位怎么看?”</p>
暴雨确实大。</p>
但要是耽误了战事,导致悲剧重演,孟欢会恨自己。</p>
“出城认路。”孟欢说。</p>
李副郎也道:“出城。耽误了王爷的军机,是杀头的大罪。”</p>
员外郎只好站起身:“诸位,请。”</p>
他跟守备出了府衙大门,脚步懒倦。孟欢和祝东走得慢些,耳畔,祝东轻声说:“就知道这群官僚是这副德行,每天就是喝茶,看书,作画,迎来送往,不干正事,要不是有我们在,说不定拿着一纸空文就回来复命了。诶!我才发现原来我们成为王爷的心腹了!正是不放心他们,王爷才让我们一起来。”</p>
孟欢朝他点头:“都说跟着我前途无量了。”</p>
祝东:“嘻嘻。”</p>
府门处暴雨倾盆,淅淅沥沥降落下来,打的拴在门口的马匹不停地甩头,情绪暴烈,似乎并不想在雨天踏上行程。</p>
守备面容担忧:“诸位,要不还是等天放晴了再出门?这种暴雨骤风天气,骑着马,走的又是狭窄高峻的石道,若是路面湿滑,马蹄失坠,说不定会连人带马摔入深谷中,就这么摔死!”</p>
众人似乎不敢前行了,站在原地面面相觑。</p>
孟欢的脚步也犹豫地往后缩了缩。</p>
——但是。</p>
孟欢仰着面,雨水滴在他白皙俊美的眉眼,冰凉凉的,顺势流入了眼缝。</p>
这种风雨中真实的触感,让孟欢脑子里有了一瞬的幻觉,好像看到了兵败时,在血雨中孤身孑立着的蔺泊舟。</p>
……不知不觉间,自己的脚步向他靠的那么近了。</p>
蔺泊舟担心大宗,孟欢担心蔺泊舟的生死安危,他们的脚步匆忙得一致。</p>
思索后,孟欢垂眸探手勒住马绳,唇瓣抿着,公事公办道:“你和我现在有时间操心自己的命,锦州的将士却没有任何心疼自己的机会。王爷说这是军机,军机不能耽误,下雨天也不能。</p>
诸位,请吧?”</p>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唇瓣微启,似乎没想到眼前清新俊秀的少年郎会说出这样的话。</p>
他们好像无话可说了。</p>
戴上蓑衣纷纷上马,开口。</p>
“走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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