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面的田地延伸了一里左右，跟着就是灵水河，过河后有座小山头，一侧被村人开荒成了田地，一侧实在不宜耕种，成了历代村民埋葬祖先的坟地。</p>
春耕尚未开始，田野、地边、河岸两侧、山头上下到处都长着野草野菜，疏密不同而已。</p>
远远望去，已经有些媳妇孩子寻找野菜的身影了。</p>
佟穗见那座山头光秃秃的，一棵粗点的树都没有，藏没藏人一眼可见，放了心，对柳初道：“大嫂，咱们去河边看看，那里草多。”</p>
柳初有些犹豫。</p>
佟穗道：“现在河边有很多人在洗衣服，咱们不过河，应该没事。”</p>
柳初扶了扶挎着的篮子，难为情道：“其实，我好几年没出过门了。”</p>
她的娘家人都死在了战乱，夫家只需要她烧火做饭，同村又有个惦记她的，柳初怕被人说闲话，便一直守在家里。</p>
虽然佟穗才嫁进萧家五六天，可她已经把柳初的性子摸清楚了，猜到她是顾忌寡妇身份，便道：“那大嫂回屋去吧，早点把绵绵那件衣裳做好，我自己去也行。”</p>
柳初哪里忍心？</p>
如贺氏所说，佟穗的模样生得太乖了，面皮白嫩眼眸清亮，就像一个遇到生人只敢往姐姐后面躲的小妹。</p>
纵使柳初亲眼见过佟穗振振有词镇住贺氏母女的一面，柳初还是担心佟穗独自在外被人欺负。</p>
“还是一起吧，遇到村人我还能帮你介绍介绍。”</p>
佟穗：……</p>
都几年没出萧家了，大嫂真能记住外面那些人？</p>
但柳初坚持同去，佟穗只能带上她。</p>
妯娌俩才跨出萧家后院的西北墙角，在西边空地准备等会儿教人习武的萧穆爷仨就瞧见了她们。</p>
萧穆、萧守义继续检查自制的木枪木棍，萧缜往北走来。</p>
他分明是有话说，妯娌俩停住脚步。</p>
佟穗微偏着头，再无面对贺氏母女的从容，毕竟后者只会动动嘴皮，而萧缜能把她剥光吃透。</p>
萧缜朝柳初唤声大嫂，再看着佟穗问：“去挖野菜？”</p>
佟穗瞧着他长长的身影，道：“给骡子割些草，遇到野菜顺便也挖一点。”</p>
萧缜：“别走太远。”</p>
佟穗：“知道，最远到河边，篮子满了就回来。”</p>
见他好像没别的话了，佟穗朝柳初使个眼色，转身往北走去。</p>
暖光融融，佟穗专看着远近脚下，能吃的野菜几乎都被人挖走了，倒是能喂猪的苦麻子草剩了很多。</p>
一路来到河边，佟穗的篮子居然被青草、苦麻子草装了两成满。</p>
她去看柳初，意外发现柳初的额头居然冒了一层细密汗珠。</p>
柳初不好意思地笑：“很久没走这么远了。”</p>
佟穗也笑：“大嫂知道我为何跑得快吗？因为我从小就跟着我爹他们进山，每天爬上爬下，走得多就练出来了。”</p>
像林凝芳、柳初这样的，万一哪天需要逃命，她们俩一定会被甩在后头。</p>
柳初何尝不知道这一点，以前是一个人没机会，现在……</p>
“那以后阿满出来做什么，我都跟你一起。”</p>
佟穗：“好，正好我也多个伴。”</p>
这时，蹲在河边洗衣服的阿福、阿真发现了两人，阿福直起身子，惊喜地挥手：“大太太二太太，你们怎么来了？”</p>
河边一溜妇人姑娘都歪着脑袋望过来。</p>
柳初别开脸，佟穗应道：“出来给骡子割草，你们洗完了记得叫我们。”</p>
阿福：“哎！”</p>
阿真还没怎么见过这位新嫁过来的二太太，等妯娌俩走开了，她轻声问阿福：“二太太性情如何，对你怎么样？”</p>
阿福动作轻快地敲着衣裳：“挺好的呀，跟大太太差不多，又好看又温柔，我第一次喊她二太太她还会脸红呢。”</p>
阿真颇为羡慕，她真正的主子林凝芳自然没得挑，奈何主子嫁给了萧三爷，贺氏那对儿母女动不动就使唤她做事，让她一天都不得清闲。</p>
早知如此，当初姑娘就该去依附萧二爷的，姑娘那般美貌，稍微屈就一下，萧二爷能不心动？结果反倒给自己找了个糙汉子、恶婆婆。</p>
灵水河两侧是宽阔的石滩，石滩边缘比相邻的庄稼地矮了一丈多，形成一片缓坡。</p>
缓坡处的青草更为茂盛，佟穗、柳初聊着聊着就割满了两篮子。</p>
“阿满快看，这有一片马铃菜。”</p>
柳初绕过一块儿大石头，惊喜地叫道。</p>
佟穗提着篮子赶过去，果然看到密密麻麻一片，高兴道：“够做一顿包子馅儿了。”</p>
马铃菜做馅儿带点酸味儿，极其鲜美，外祖父还说马铃菜清热解毒，常吃对身体有好处。</p>
篮子满了也不怕，再把青草往里面按按就腾出地方了。</p>
锄完所有的马铃菜，妯娌俩提着篮子到河边洗手，顺便歇歇。</p>
水流清澈，可惜太浅了，最多有些指甲盖长的小鱼苗，抓回家也养不大。</p>
柳初见佟穗蹲在那找鱼，笑道：“咱们村的水塘里有大鱼，不过都是别人家养的，要么花钱直接买鱼，要么花钱钓鱼，能钓多少全看本事。”</p>
佟穗：“遇到钓鱼厉害的，那家岂不是亏了？”</p>
柳初：“钓鱼收的铜钱更多，大多数人都是直接买鱼，二弟他们年少时花钱去钓过，几次算下来也是不如直接买鱼划算。</p>
对了，阿满你会打猎，有学过钓鱼吗？”</p>
佟穗摇头：“我们那边没有这种大水塘，我都没钓过鱼。”</p>
柳初扫眼阿真的方向，低声道：“听说三弟妹擅长这个，不过她是那时候家里有园子，钓鱼只为修身养性，不是为了钓来吃。”</p>
阿真会跟阿福说一些林家的旧事，阿福藏不住话，无意中会跟她讲。</p>
佟穗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一幅画面，穿着绸缎衣裙的高门小姐眉目恬静地坐在自家池畔垂钓，钓上来了笑一笑，再把鱼儿放回水里。</p>
这样的小姐，让她坐在村里水塘边为了口腹之欲钓鱼且任由村人们围观打量，想想都不可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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