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莹雪和雨雁回到别院的时候，已到了后半夜。</p>

路过祁唯安所住的清远居门口，依稀能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声响。</p>

他又在习武。</p>

“他身子似乎比旁人要弱，可是有什么病症？”</p>

一般而言，祁唯安既然能在宫中做那么久的侍卫，面对霍重山，即便落下风，也不该被打的那么惨才对。可她似乎经常能见到他喝药，屋外头发黄的药渣一日比一日多，这里的人也都习以为常，从不多言。</p>

“据说从小就如此，不必担心，有夫子在，他不会有事的。”</p>

这院子里的人看起来都其貌不扬，可总给人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p>

她出去的时候，祁唯安明明醉的站都站不住，这才多长时间，就已经醒了。</p>

雨雁还要带她进去，被沐莹雪赶忙拉回来了。</p>

“还是别打扰他了，你改日再告诉他。”</p>

她很清楚，雨雁之所以处处跟着她，就是因为有祁唯安的示意。</p>

等祁唯安下意识回头看向院门，那里只剩下清凉的晚风。</p>

他神色清朗，酒已醒了，长梦难熬，故而扬起棍棒，挥洒汗水，好让自己不再困于心中的执念。</p>

母亲突然去世，父亲扶棺痛哭良久，呆坐两天两夜，最终却是一把火将她烧了，连一个念想也不曾留给他。</p>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他记得嫡母躲在暗中，双唇轻微颤抖，那是极尽得意，大仇得报后的快感。</p>

“烧了就好，一干二净，最好挫骨扬灰，让她尸身不保，连一丝魂魄都别留下。我当他们有多恩爱，到头来居然是这种下场，真是可笑。”</p>

看着面前面目狰狞的脸，祁唯安惊吓之余，却也终于明白了父亲的真实嘴脸。</p>

往后的那些岁月里，他不止一次询问过母亲的死因，可父亲一直闭口不言，还说恩怨已经结束，让他别记挂在心里，不值当。</p>

“怎么结束，你告诉我怎么可能结束？被人害死的是我娘，你们凭什么认为她的死就是活该？她临死之前，受了那么多苦，你现在跟我说不能追究，凭什么不能追究？”</p>

所有人都对此事缄默不语，谁都可以当这件事没有存在过，谁都能忘，唯独他不能。</p>

他告诉自己，一定要查出幕后之人，找到那个真凶。</p>

因此，他竭尽全力习医，研究各种毒药，想知道母亲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p>

他记得父亲留过她，可她还是毅然决然没入那晨雾之中。</p>

父亲说她走了，告诉他母亲不会再回来。</p>

可没过多久，他就见到母亲浑身是伤，被父亲养在后山的那个石洞里，她挨了数月，最终还是一命呜呼，长眠不醒。</p>

他看着她痛苦挣扎，日日夜夜哀嚎不止，可他除了哭，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偶尔躲到父亲身后，紧紧握住他的衣摆，仿佛只要一放手，所有一切都会随之破碎。</p>

终于，父亲厌倦了，再也不肯来看他们，日日流转于宴会之中，高谈阔论，左拥右抱，风流不已，母亲梦里唤的，都是他的姓名。</p>

因为此事，他自小养成了孤闭的性子，对谁都是一脸淡漠。</p>

母亲逝世后的两三年里，他都没再说过一句话。</p>

父亲见到他只有叹息，嫡母巴不得他一辈子不开口，永远当个隐形人。</p>

他也一度以为，自己永远这样了。</p>

直到那日，有人因他受了误解，他不忍让无辜的人受罚，情急之下，终于开了口，这才让他能像个常人一样，重新学会说话。</p>

长枪落地，天已破晓，一旁的京墨打着盹，歪着脑袋，差点栽倒。</p>

······</p>

沐莹雪怀着那金子，怎么都睡不着，点起烛火，将其塞进宝箱里。</p>

正要合上，忽然瞥见里面的那个小瓷瓶，眸光一顿，却又重新翻开盖子，拿起来瞧。</p>

她记得，这是沈琉璃送给霍重山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