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顺着云层,从天边攀爬到上空,从静安寺离开之后,纪清焰和邱迟决定骑车去下午颁奖的场地。
纪清焰在北京的时候也只能认得出来家门口和学校附近的路,但凡离开了生活舒适圈,他会直接变成寸步难行的路痴,高德就救不了的那种。
他只会拿着手机在原地转圈,看导航上的箭头往哪边转。但导航的日常就是跟用户卡bug,app使用三分钟,语音提示会说七八遍“您已偏离路线”,所以每次纪清焰只要听见“正在为您重新规划”,整个人就会变得异常暴躁。
好在邱迟认识路,他只要跟着邱迟走就行,只要跟着他,肯定就不会走错,就算走错了,再跟着他重新换一条路。
纪清焰也不知道他们在路上骑了多久车,直到路过一个街心公园,隔着很远的时候就听见那里面传出来的歌声。他抬头看了一眼道路两旁的路标,上面写着甜爱路,道路左侧的街心公园叫“鲁迅公园”。
邱迟骑着的车在前面慢下来,他侧过头,问纪清焰道“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来都来了!”来都来了,不进去转转有点可惜。
纪清焰看了下时间,反正还早,来得及“嗯。”他从自行车上下来,将脖子上的围巾扯开,一路骑着车,身上有些热。
鲁迅公园没有门票,门口有几个借着微风吹泡泡的小孩,越往里走,歌声便愈来愈大。公园的广场上聚着一群中老年人,在人群中间是一个正在指挥的老奶奶,她被围在最中间。周围的椅子摆了半圈,左边坐着几个拿着简谱的奶奶,右边是拿着乐器的老爷爷,有三个拿着手风琴的,剩下的都是肩膀上架着小提琴。
他们在唱《明天会更好》,旁边里里外外围着好多跟着一起唱的,说不上来唱的有多好听,但只要是听见了,就总想留下再多听一会。
太阳也渐渐爬到了头顶上,阳光透过树荫照在广场中央,周围只有暖暖的歌声悠扬。等到正午十二点的时候,老人们正好唱完《我和我的祖国》,所有人都跟着一起鼓掌,他们收起乐器,然后笑着相约明天再见。
纪清焰在恍惚间觉得,在冬天正午的太阳底下,被这样的歌声和阳光包裹着,让人油然而生一种幸福。
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他偷偷地伸出手,攥住了邱迟垂在身侧的手指尖。邱迟察觉到他的触碰,没转头,但却笑着把纪清焰的手攥得更紧。
旁边的树荫里是世界文豪广场,放着西方各国文豪的雕像。他们俩走过去之后,正对着的就是法国浪漫主义代表作家雨果的雕像。
是《巴黎圣母院》的作者,他们高二的时候曾经无数次排练过的。
西方人总是喜欢留络腮胡,雨果老先生的这个雕像上也有,他穿着西装坐在桌旁,一手拿着书垂在膝盖,另一只手托着脸,眉间微微皱起,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纪清焰站在原地,很奇怪,其实只是一个雨果的雕像,往日里的记忆像是止不住的洪水,随着每一个白昼和黑夜里的秒针嘀嗒,涌入脑海里。
他记得自己重新回到高二,一意孤行地转到4班,后来被那些起哄的同学推上去演艾丝美拉达,他在形体教室试了一条又一条的白纱裙。也是在那间教室里,他一遍遍地教邱迟跳舞。在傍晚还未入夜的时候,初秋的风会从窗缝里溜进来,灌进校服宽大的袖口里。
“邱迟。”他叫了他一声。
邱迟转过头看向他“嗯?”
“我们……我们在这拍张照片吧。”之前走到什么地方,总是邱迟闹腾着要给他拍照,亦或者是两个人并排站着,邱迟用自拍模式拍一个比耶的游客照,但是这一回,纪清焰很想要一张完完整整的合影。
邱迟没多想,直接答应下来“行啊!”
正好前面不远处有个穿着卫衣和牛仔裤的人路过,邱迟跑过去叫住他“小姐姐你好!打扰你一下,请问可以帮我们拍张照吗?”
前面的人转过身,一脸不爽“谁是姐姐?”
男孩年纪看上去和他们相仿,个子比邱迟矮一截,长得也很瘦,过肩的长卷发半披半扎,从后面看确实有点像个头高挑的女孩。
“欸?对不起对不起!”邱迟赶紧道歉。
男孩身上没带乐器,但脖子上却挂着一枚红色的吉他拨片,他把嘴里叼着的粉蓝色棒棒糖拿出来,完全没在意刚才被认错性别的事,直接走过来道“你们要拍照啊,拍什么?”
纪清焰道“我们站在这,把雨果像也拍进来就行。”
卷毛帅哥笑着朝他伸出手“手机给我,”调好焦距之后,看着屏幕里直直愣愣的两个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来守卫雨果先生像的。
他问“你们不打算摆个姿势吗?”
画面定格了五秒钟,邱迟比了个剪刀手。
卷毛小帅哥“?”你们俩没事吧,“你确定要比剪刀手?”又不是自拍,这样真的看上去不太聪明喂。
画面又定格了五秒钟,邱迟的剪刀手缩了回来,转而搂在了纪清焰肩膀上。纪清焰有些不好意思,整个人的肢体动作格外僵硬,在镜头里看,他比雨果先生更像一个雕像。
邱迟大概也感觉到了这种奇怪“你怎么一拍照就这么僵啊?放松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