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肉眼所见天色并无异样,但罗希贤夫妇两人修为较之过去长进不少,对天地气数变化的感应也越发敏锐。
辛舜英没有急于回答,紧皱眉头抬手掐算,结果越算越是心惊。
“得出什么结果?”罗希贤问道:“难不成那乱党匪首在搞什么大动作?”
“不知为何,我推算出南方有一股庞然生机扩散开来,改易天地气数之序……容我再仔细算算。”辛舜英转身回屋,寻出重晖浑仪,伴随掐算运转浑仪刻度。
“庞然生机?”罗希贤一时不明:“无缘无故哪来什么生机?这些年不是大洪就是大旱,我派斥候到南边几个郡探查,发现接连成片的田亩抛荒,就连阳澜泽都干得见底了。”
“奇怪。”辛舜英看着重晖浑仪许久,然后又走到屋外,遥望云气,喃喃言道:“居然有人直接毁了一处仙家福地,让内中气机宣泄而出。”
罗希贤闻言一惊:“毁了一处仙家福地?是哪家传承的?”
“应该是……玄圃堂。”辛舜英回答道。
“玄圃堂?那个门派不是早就被灭了吗?”罗希贤不解。
“对,但是道场福地应该还在,早年间被崇玄馆所占。”辛舜英说:“东胜都剧变过后,国中一片凌乱,也没人去管那处道场了,更不曾听闻相关消息。”
罗希贤说:“金鼎司还有几个玄圃堂门人,是安阳侯供奉的宾客。”
“就那几个人,哪来的本事摧毁仙家福地?”辛舜英补充道:“而且我发现,摧毁福地的手法甚为高妙,并非大动干戈动摇山川,反倒更像、更像……”
“更像什么?”罗希贤追问道。
辛舜英脸色微沉:“更像科仪法事。”
罗希贤一愣,问道:“是哪一家的科仪法事?”
“还能是哪一家?只能是赞礼官!”辛舜英说:“就算是仙家传承,在法事一途就没有能与赞礼官相提并论的!”
“赞礼官?”罗希贤脸色越发难看:“那摧毁一处仙家福地是要做什么?闹着玩吗?”
“不是的!”辛舜英难掩紧张神色:“我如果没看错,那法事应该是用来消灾解旱的甘霖霈洒仪。天夏朝时,我们占候师若发现来年将有大旱,殃及庄稼抽穗灌浆,朝廷就会安排赞礼官筹备法事,因应旱情。
只是天夏朝赞礼官向来流传一句话——兴风作浪易、行云布雨难。要在广大地界求雨解旱,是极难做到的。但要是以一处仙家福地为坛基,不惜代价耗尽福地气机与积年灵韵,那确实行法更加便利。”
“也就是说,毁了一处仙家福地,换来一场大雨?”罗希贤愤慨道:“如此未免太过奢侈了吧!”
“不好说。”辛舜英摇头道:“东胜都剧变之后,华胥国灾祸连年,有时六月飞霜,有时冬不降雪,节气紊乱、瘟疫流行,即便你我有再高修为也无济于事。但若是以赞礼官的科仪法事,普降甘霖、攘除灾厄……或许就能让衰败气象为之一新!”
罗希贤脸色再变:“你该不是要说,赤云乱党会因为这场法事,就此打破粮草不济的困境吧?”
“我不敢肯定,但摧毁一处仙家福地,必然有所改观。”辛舜英回答说。
“可恶!”罗希贤抬手一砸墙角,剑气过处,直接削下一片泥石:“眼看乱党气数将尽,再拖一段时日定能光复失地,此时竟然来搅局!”
辛舜英看着自己丈夫愤恨神色,欲言又止。
“你还有什么要说?说!”罗希贤岂能毫无察觉,咬牙问道。
“你留心战事,对于别国情况所知不多。”辛舜英语气低缓,唯恐再度触怒丈夫:“父亲之前给我来信,提到如今有熊国正大力变法,并且彷效华胥国搞馆廨之制。”
“说要紧的!”罗希贤脸色铁青。
“除此以外,有熊国还在编修法仪典章,一统礼法,彷效天夏朝设立赞礼司。”辛舜英言道:“赞礼司首席叫徐怀玉,传闻便是玄圃堂门人。”
“玄圃堂?”罗希贤抬手扶额,青筋突突直跳:“你是不是要说,那个人并非徐怀玉,而是赵黍?”
“除此以外,我真的找不到其他可能了。”辛舜英说:“我此前没太留意此事,以为只是有熊国左相为了独揽大权肃清政敌,又或者是为了宣明有熊国才是天夏朝正统。可现在看来,徐怀玉这个玄圃堂门人,恐怕是真有赞礼官传承在身。”
“而玄圃堂门人当年又在安阳侯的授意下加入金鼎司……”罗希贤感觉所有线索都穿起来了,却没有半点恍然大悟的畅快,反倒是一阵阵难以置信带来的头晕目眩。
“可是赵黍他、他不可能还活着啊。”辛舜英揪着衣袖说:“当年地肺山沦陷,朝廷兵马分明砍下了赵黍的人头……”
话还没说完,辛舜英便隐约明白,罗希贤更是立刻接话:“假死遁逃!那脑袋是假的!赵黍还没死!”
辛舜英后退两步,靠在墙壁上,脸色煞白:“对啊,我就是说为何当初在地肺山并未找到太多崇玄馆修士的尸身。原本还以为是朝局大乱无人收殓,现在看来,或许赵黍趁乱逃离,留下一具假尸首顶替自身,以此瞒天过海……”
“好算计,果真好算计!”罗希贤又怒又笑,还夹杂了几分狂意:“他这是投靠赤云都,来向华胥国报仇吗?”
“就算要报仇,也不至于要摧毁一处仙家福地吧?”辛舜英无法理解:“此事承负极大,赵黍他是发疯了吗?就不怕遭到仙家报复?”
“他当年在地肺山做的那些事,把华胥国毁成如今这般模样,还不够疯吗?”罗希贤怒道:“我要立刻告知父亲此事,务必要倾尽所有来消灭赵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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