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很可怕。</p>
在西元前，在嫡长子继承制依旧被整个社会高度认同，甚至作为社会组成重要部分的当今汉室，这很可怕。</p>
所以，刘荣既是为了将历史拉回正确轨迹，同时也是为了汉家的长治久安考虑，都坚定地认为：除非曹皇后，及其背后的平阳侯家族有什么大缺陷，否则，到了刘荣的下一代，汉家便该恢复到嫡长子继承的正确轨迹了。</p>
再不济，也起码要出现一次嫡长子顺位继承的按理，以免日后，汉家的皇位传承越来越偏，以至于发生‘谁都能做成为天子，唯独嫡长子、太子不行’的奇谈。</p>
所以，曹皇后必定会生下刘荣的嫡长子。</p>
——曹淑，是刘荣百般筛选之后，才最终从平阳侯众多适龄女子当中选定的皇后。</p>
类似不孕不育、难以生养之类的问题，都早已被刘荣派出的太医团排除。</p>
若是头一胎便是皇长子，那曹淑大抵会生三到四胎——至少为皇长子生一个可靠的手足兄弟；</p>
若头一胎，甚至头几胎都还是女儿，那曹淑便会一直生，生出嫡长子为止。</p>
而这，也正是栗仓提前押注皇庶长子，可能引发的一大祸患。</p>
——曹淑自己是皇后，必定会生下皇嫡长子；</p>
刘荣有心恢复嫡长子继承制，原则上，务必会扶自己的嫡长子做皇储，并成为下一代汉天子。</p>
在这个前提下，栗仓冲锋陷阵，栗太后背后遥控，要扶持皇庶长子？</p>
这要还出不了乱子，那才有鬼了……</p>
对于栗仓的动机，刘荣了然于胸，也乐得如此。</p>
只要栗氏不像曾经的薄太皇太后，又或是时至今日，都还没有死心的馆陶主刘嫖那样，非要让自家的女人做皇后，刘荣便乐得栗氏提前交好下一代皇储母族。</p>
但这个皇储母族，却并非栗氏所能自由挑选的。</p>
——必须是曹氏！</p>
好在栗仓还没有开始行动，刘荣也就乐得顺水推舟，将栗仓引往正确的方向了。</p>
“栗氏交好平阳侯曹氏，从而和皇后，以及日后的太子搭上线；”</p>
“待日后太子得势，栗、曹二族通力协作，扶保太子。”</p>
“再等朕百年，栗、曹而是稳步交接东宫之权。”</p>
“如此，栗氏一族，便也算是软着陆了……”</p>
考虑到这些，刘荣也不由暗暗赞叹起栗仓的大智慧。</p>
——太后家族的外戚，是必定要没落的。</p>
因为太后并不世袭；</p>
太后是你家的女人，那你家显赫，等太后换了人，自然就换人家显赫，你家自然也得让出‘外戚第一大族’的宝座，并随着岁月泯然众人。</p>
既然必定要没落，那留给外戚家族的选择，其实也就剩下了两个。</p>
——是向吕氏外戚那般硬着陆，甚至直接就在空中爆炸解体？</p>
又或是像薄氏那般，毫无准备的突然着陆，虽然算不上硬着陆，却也是毫无征兆的衰败？</p>
栗仓最终的选择是：绝对软着陆。</p>
提前交好下一代太后家族，并好声好气的平稳交接权利，润物细无声的退出汉家的政治无奈，乃至华夏历史舞台。</p>
这样的智慧，让刘荣无比的欣慰。</p>
自然，也就有心出手，帮这个堂兄一把……</p>
“再给栗仓多带一句话。”</p>
“——秋七月，朝堂或会招关中良家二十万，北上燕、代御胡。”</p>
“羽林、虎贲二校虽还未练成，但朕曾常闻：读书万卷，不如行路万里。”</p>
“没见过血、没经历过战场的残酷，就算操演的再威武，也终归不过是花架子。”</p>
“让栗仓着手准备，从羽林、虎贲二校，挑出年十七以上，且较左右更悍勇者各五百——共计千人，暂编为观战受教团。”</p>
“由栗仓亲为将，于秋七月率部北上，以历战阵。”</p>
有些话，说个含糊其辞，便已经足够了。</p>
就好比刘荣这番话，只要传到栗仓耳中，栗仓身边就必定会开始有人拱手道贺，提前祝贺栗仓即将获封为侯。</p>
——外戚恩封侯，是从太宗孝文皇帝开始，汉家短时间内不会消除的政治潜规则。</p>
栗氏一族，刘荣必定是要封一到两个外戚侯的。</p>
与其随便拉个堂亲，还不如封给栗仓。</p>
再给栗仓一个证明自己，为日后获封为侯扫除非议的机会，更是会让日后的栗仓腰杆更硬、更直。</p>
剩下的，就全靠栗仓，以及栗氏一族的造化了……</p>
“怎还不见河间王？”</p>
在十里亭等待许久，始终没能等来二弟刘德的王驾，刘荣下意识便开口发问。</p>
却见身侧，宦者令葵五一脸茫然的摇摇头，而后便快步朝亭外走去。</p>
许久，才带回一个让刘荣哭笑不得的消息。</p>
“禀陛下。”</p>
“河间王、临江王沿经新丰，遇到了江都王，被江都王强拉着用朝食。”</p>
“直到鲁王面赤江都，四王这才起驾，赶赴长安而来。”</p>
“眼下，尚有十五里路……”</p>
听闻此言，便见刘荣深吸一口气，噙着一抹淡淡的微笑，负手眺望向远方。</p>
有年头没见到弟弟们，刘荣也有些思念曾经，哥儿几个在凤凰殿搓麻将的日子了。</p>
只是已经贵为天子，刘荣清楚地知道：自己和弟弟们，不再是单纯的兄弟，而是更多了一层‘君臣’的身份。</p>
以何面目迎接入朝觐见的弟弟们，刘荣早有成竹在胸。</p>
只是此刻，刘荣却难免有些唏嘘感怀。</p>
“当年一别，竟然是朕，最后一次见到‘弟弟’们；”</p>
“往后见到的，便只有我汉家的宗亲诸侯、先帝所封的诸位藩王了……”</p>
(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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