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公……”</p>
···</p>
“父皇曾私下对我说:事有轻重缓急,可由苍鹰郅都为将。”</p>
“眼下,便是‘国有轻重缓急’,需要中尉助孤一臂之力的时候了……”</p>
“——太后,必须!必须来思贤苑!”</p>
“便是绑,也要绑来!”</p>
“至于日后,孤自会为中尉在太后面前斡旋。”</p>
“只今日,我汉家的宗庙、社稷,可都指望中尉这一行,究竟能不能完成使命了……”</p>
语调低沉的说着,刘荣的额头依旧和郅都的前额紧紧贴在一起;</p>
稍抬着眸,直勾勾凝望向郅都眼眸深处,如此不知多久。</p>
终,又冷不丁将身子一仰,又一板一眼的退后三步,对郅都庄严一拜。</p>
“拜托中尉了。”</p>
·</p>
·</p>
·</p>
·</p>
·</p>
郅都走后,思贤苑的一切,便都落在了郎中令周仁的肩上。</p>
先后抵达思贤苑之后,发现是周仁在负责圣驾左近的保卫,刘舍、岑迈等一众将相,也不由得稍安下心来。</p>
——天子病危,确实突然了些,但也绝对算不上出乎朝野的预料。</p>
天子启的身子骨,差了也不是一天两天;</p>
从天子启过完这段时间的举动,也有的是聪明人能嗅到些什么。</p>
只是病危归病危——天子启这一回,却是在远距长安百十里的上林思贤苑,在监国太子刘荣的身边病危!</p>
考虑到天子启此来上林,是在刘荣来上林之后短短数日,朝堂内外,难免会有一些不恰当的遐想。</p>
好在天子启身边,是由周仁掌兵;</p>
好在天子启的安危,是由周仁负责……</p>
“家上。”</p>
“——家上。”</p>
抵达行宫之外,刘舍为首的将相七八人,自是齐身上前对刘荣拜礼。</p>
见礼过后,自然是由刘舍作为众人的代表,上前询问起具体状况。</p>
刘荣却没多说,只满脸凝重的开口道:“诸位,且入内吧。”</p>
“父皇,早已等候多时……”</p>
言简意赅的一句话,众人当即心下了然,便各自带着哀痛、沉重、阴郁、忧虑所糅杂而成的复杂神情,依序抬脚踏入了行宫。</p>
只是不同于平日里,汉家相对宽松些的礼法制度:这一刻,每有一人抬脚踏入天子启所在的行宫,殿门外的谒者,便都在朗声赞拜。</p>
“丞相桃侯刘舍觐见~”</p>
“御史大夫阳陵侯岑迈觐见~”</p>
“内史田叔觐见~”</p>
···</p>
“条侯周亚夫觐见~”</p>
“曲周侯郦寄觐见~”</p>
“弓高侯韩颓当觐见~”</p>
“榆侯栾布觐见~”</p>
···</p>
“宗正刘辟强觐见~”</p>
“太史令司马谈觐见~”</p>
“太子太傅魏其侯窦婴觐见~”</p>
···</p>
···</p>
······</p>
自天子启正式病危,短短不过两个多时辰的功夫,该到场不该到场的人——除去一个东宫窦太后,以及在路上的薄皇后、栗姬,便已然悉数到场。</p>
待看清御榻之上,天子启满脸病态,出气多进气少的闭眼平躺于榻上,涌入殿内的每一个人,都不受控制的跪下身来。</p>
但没人敢说话。</p>
在这样的场合、在这样的情况下,没人敢主动开口,说出哪怕一句不合时宜的话。</p>
而在御榻之上,天子启就好似有所感应般,费力的睁开眼,用眼角撇了眼殿内众人;</p>
没能见到自己希望见到的几道身影,又有气无力的再度合了眼。</p>
——天子启,在等。</p>
或许是在等人来齐,或许是在等几个,甚至是某一个人——总归是在等。</p>
但殿内的众人,却是随着时间流逝,每过一息,心便会悬起一分。</p>
“陛下如何?”</p>
终,还是刘舍强撑着起了身,轻声一问,却只换得郎中令周仁默然摇摇头。</p>
便见刘舍深吸一口气,回身看了看身后,才刚回到殿内的太子刘荣;</p>
而后再问道:“可有遗诏?”</p>
就这么一下,便足以看出刘舍此人,绝非坊间传闻那边不学无术,单凭一个‘项氏后裔’的身份,便无限消费自家先祖的幸佞小人。</p>
——天子启不省人事,每一次睁眼,都可能是最后一次看向这方天地!</p>
太后又不在场,朝堂又才刚经历三公九卿重臣的大洗牌;</p>
在这样的情况下,作为丞相的刘舍至少要保证:万一天子启再也醒不过来了,朝堂接下来的事也有个章程。</p>
由天子启亲自定下,并由在场众人认可、由刘舍亲自操办的章程。</p>
“陛下,尚有行针转醒之力。”</p>
“但早先,陛下有令:要等太后、皇后——至少栗夫人赶来之后,再由太医行针唤醒陛下。”</p>
言简意赅的对刘舍给出答复,周仁便无比庄严的昂起头,目光越过刘舍,投向刘舍身后的其余几人。</p>
“请丞相、御史大夫,又条侯、榆侯上前。”</p>
“——陛下有意托孤。”</p>
“特令几位跪于御榻前,恭候陛下口谕……”</p>
此言一出,被周仁点到的几人当即上前——哪怕是至今都还在对天子启生闷气的周亚夫,也是毫不迟疑的走在御榻前跪下了身。</p>
而后,整个思贤行宫,便陷入了一阵极其漫长的沉寂。</p>
所有人都在等。</p>
所有人,都在等。</p>
所有人……</p>
(本章完)</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