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这说的是哪里话?
那安明府虽然贵为一方之宰,政绩卓越,自赵不仁垮了之后,坊间都在传言这回安县宰极有可能要升官加爵,兴许要入京为官,也未可知。
可你家云郎是咱们新丰县尽人皆知的奇才,前途不可限量,他日定能富甲一方!”
“可惜你家云郎无心科举,不然以他的头脑,即便不能考个状元回来,搏个一官半职,那还是绰绰有余的!妹妹何苦自个看低了自个,要我这老姐姐说,你们唐家丝毫不比那安家逊色,将来远超安家也是极有可能的。”
“你想啊,老姐姐。
安明府若是没看出令郎的才气,如何会如此不顾身段,主动委托我这老婆子前来说亲。
妹妹你说是也不是?
唉,老姐姐又说多了,妹妹莫怪!”
侯氏耐心听王婆子说完,抬手拢了一下耳鬓头发,笑笑道:“姐姐过誉了,小儿何德何能,我也不指望他将来能大富大贵,只要平安快乐,一家人和和睦睦快快乐乐过日子就知足了!”
王婆子轻拍着侯氏的手背,满脸笑意地道:“妹妹是个本分实在人儿,令郎争气,酒楼的生意红红火火,尊府的日子也越过越红火,让我这个老爷爷好生羡慕,我家那孙儿也差不多与令郎一般年纪,可他成日里就知道四处游荡,不务正业,常把他爹娘气得要命!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妹妹有个这么能干的儿子,当真是好福气!”
两个年纪加起来超过一百岁的妇人站在院门口又扯了好一会儿闲篇,那王婆子才转身离去。
侯氏站在门口,看着王婆子的牛车越行越远,看似在目送客人,实际上注意力却并不在那马车上,思绪早已飘出去很远了。
侯氏的心情颇为复杂,想儿子他爹故去之后,在生活极度拮据的情况,她含辛茹苦把儿子养大成人。
光阴荏茬,一恍就过去五六年了。
如今儿子早已长成了一个风度翩翩的清秀少年。
眼看儿子就要十七岁,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做为一个母亲,侯氏当然希望儿子能早日成家。
酒楼的声音的确是如同外界猜测的那般,十分红火,儿子也算是闯出了一番小事业。
成家立业,并无所谓先后。
先立业再成家,一切顺风顺风,夫妻二人的日子自然会更容易获得幸福。
如果在成家之前,没能立业,那也不打紧,先成家再立业也不迟,男人成了家收了心,有了责任感,就更容易干出一番事业。
对所有人而言,唐云的转变迅速得让无法反应不过来,而且是一种翻天覆地的变化,直到现在石竹村很多人都无法相信,唐家那窝囊废儿子,竟然做了掌柜,还是一家生意火爆的酒楼的掌柜!反应不过来没关系,不可思议也没关系,在面对利益方面的牵扯时,人们不要完全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就会做出有利于自身的行动。
也就是在川味酒楼生意开始好转那会儿,石竹村的人们对唐家的态度也在逐渐发生改变。
到了现在,别说嫌弃唐家看不起唐家人了,巴结还来不及了。
这就是人性,趋利避害,动物犹且如此,何况人呢?
这是人的本性,古往今来,概莫能外。
唐家小儿如今可谓是名利双收,在新丰几乎是人尽皆知的少年才子,那川味酒楼日进斗金,一天赚的银钱,都快赶上寻常人家一整年的收入了。
巴结唐家讨好唐云,自然百利无一害,即便不能从中得到什么实际的好处,也不打紧,只要跟唐家人亲近了,出去说起来都是很面子的事。
面子,本身就与一个人密切相关的利益。
每次回到石竹村,看到村庄里那些男女老少露出那种十分刻意地讨好笑脸,唐掌柜也只能一笑了之。
尽管唐家人走到哪里,都很受人欢迎和敬重,可唐掌柜却很难高兴起来,想当初他们是怎么对待他们孤儿寡母的?
世态炎凉,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从村人对待二癞子和对待他的态度上,俨然就是两幅完全不同的嘴脸,唐云知道那些笑脸既不真诚,也不可靠,他日假若自己横遭灾厄,最先远离他远离唐家的人,肯定就是现在对他笑得最“亲切”之人。
安府,厅堂之上,安县宰身着一袭便服,背着手来回踱步,踱到门口时,就会立住身子,眺目远望。
安夫人韦氏倒还安定,坐在塌上,一边逗怀里的猫,一边吃着夏日甘瓜,时不时还要抬起头注意丈夫的动静。
可谓是一心三用,互不影响。
今日安县宰的目光极具穿透力,穿过中庭,穿过月洞门,直达前庭,前庭中那一道萧蔷,似乎也无法挡住他的目光,他的目光穿透了萧蔷,直达安府大门。
“唉!”
安明府收回目光,继续踱步,踱到夫人面前时,见夫人一脸安定,优哉游哉地坐在那里享受夏日午后的清闲与宁静。
“夫人,你就不着急么?”
安县宰禁不住出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