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幕 井中枯鬼(1 / 2)

源稚生皱了皱眉,手按在刀柄上。

路明非带着他随便找了个电梯,然后两人走进去,可是路明非又没有按下任何楼层,只是面对着镜面的电梯门,看了看源稚生的表情。

「这里是源氏重工的里区对吧。」路明非忽然说。

「嗯。」

路明非指着电梯楼层按键表,「你真的了解源氏重工吗?」

「什么意思。」源稚生的眉头越拧越深了。

「里区的电梯可以通往绝大多数楼层,但你根本找不到通往最底层的,在这里负二楼就是最底层了,可你认为源氏重工只挖到了地下二层?」

「我知道还有更低的楼层,可那层楼……」

「你去过吗?」路明非打断他,「你又保证你能知道那里面放了些什么东西吗?」

「没有。」源稚生有点莫名其妙地回答,「老爹跟我说那里只是存放走私物的仓库……」

「老爹老爹,三句话总有一句话要提到老爹,你的人生都是你老爹来替你过的么?」路明非冷笑,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现在找一部能到最底层的电梯,然后我们去看看。」

「我不知道这样的电梯在哪。」源稚生平静地回答。

「那你这大家长是干什么吃……」

这时候,显示楼层的屏幕忽然熄灭了。

所有楼层按键全都失效,门上方亮起亮起了深红的「ならく」。

「那落珈。」源稚生喃喃地说。

「ならく」是个外来语,源自佛经中的「那落珈」,那是地狱的最深处,无限坠落的虚空,那落珈中的恶鬼永远回不到人世,只能在无止境的坠落中永生。

「行吧,已经有人替我们按好了电梯。」路明非耸耸肩,靠在光滑的电梯墙壁上。

沉默了几十秒,电梯依旧在下坠,就好像真的要坠落到地狱深处里去。

源稚生看了看前面的路明非,犹豫着开口,「楚子航和……恺撒也来了吧。」

「嗯,对啊。」前面那个男人懒懒散散地说。

「我可以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如果你们束手就擒的话。」

「呵,尊贵的源稚生大家长好像从来没有保证过我们的生命安全,这周我才从日本海沟里游泳游上来。」

路明非头也不回。

「你本该是我们的后援,可你把我们三个扔在海底八千米深处。」

「再说了,恺撒和楚子航两个现在正看你们蛇岐八家的秘密壁画看得津津有味呢。」

「这下又看了那些壁画,你还能保证我们的生命安全吗?在想把我们浇筑进水泥柱子里沉海吧?」

「什么?」源稚生有点沉不住气了,「你说他们在神道?」

「别急,急也没用。」路明非嗤笑,「等到这扇电梯门打开,你好好地了解一下门后的东西再决定你要不要急。」

「而且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吧,电梯现在是直通状态,没达到目的地之前它是不会停的。」

电梯彷佛无休止地坠落,在他们高度紧绷的神经面前,时间像是被无限拉长。

源稚生严阵以待,只等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

不知道下行了多久,电梯门终于缓缓地停了。

外面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除了换气扇转动的微响,这里只剩死一般的寂静。

「……」

源稚生握着刀走入面前的黑暗中。

就在他踏出电梯门的刹那,前方的墙壁忽然亮了起来,七八米高的巨墙散发着幽幽的蓝光。

他仔细看了看,那其实是一个巨大的储水箱,墙壁

是储水箱一侧的玻璃墙,玻璃墙是由上百块大约一平方米的玻璃拼成的,玻璃之间是窄窄的金属框架。

黑影在玻璃墙下席地而坐,幽蓝色的光照亮了他的侧脸,曲线挺拔,就像帕特农神庙里那些汉白玉雕刻的希腊美少年。

从某个侧面看上去他阴柔妩媚,可略换一个角度他又像个孩子,独自去水族馆看白鲸的孩子。

源稚生只看了那个背影一眼,握刀的手就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显然巨大的恐惧在他心里炸开。

「你……」

「好久不见,哥哥。」少年回过头,脸上是如玉般温暖的微笑。

「……稚女?」

「是啊哥哥,我是稚女,我回来找你玩啦。」少年轻声说。

「不可能,这不可能……」源稚生声音颤抖,「他已经死了,你不是他……」

他分明记得自己杀死了弟弟,把他的尸骨扔在一日废水井里,盖上铸铁的井盖,还扣上沉重的铁锁。

「但我现在就好好地坐在你面前呀?」少年无奈地摊开手。

源稚生忽然就冷静下来了,面无表情的抽出刀,把刀尖指向源稚女那清秀的脸。

「你只是一个鬼魂而已。」

「你又要杀了我么,哥哥?就像你十多年前做的那样。」

源稚女动也不动地坐在原地,直视着蜘蛛切冒着寒光的刀尖。

「我杀你是应该的!你是鬼!你害死了那么多人!」

源稚生突然咆哮起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咆哮,按道理来说他的情绪控制能力一向都很好,发生了什么情况都不会失控的。

但现在失控了,就像是在掩饰自己的心虚一般。

「你是来复仇的吗?当年我毁掉了你,你来找我复仇吗?」

他微微闭上眼睛,往事浮现于眼前,血腥的气息仿佛还在周围浮动。

「那时候镇子上的男孩都要轮流去鹿取神社学习,宫司大人说学得好的孩子将来可以当下一任宫司。」

「本来他很看好你当下一任官司的,可是你死了,所以就没有人继承鹿取神社了。」

源稚生轻声说,「其实我也觉得你很适合当宫司,你学什么都很快,神社里的舞蹈和礼仪,你看一遍就都记住了。」

「可是你死了。」

他连续说了两次「可是他死了」,自己都没有觉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