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掌管着户部已经很劳累了,其他不该管得事情便无需插手了。”司慕涵缓缓地道,像是在指责安王插手太多似的,可是正当安王也是这般想的时候,她却又话锋一转,“谢净芸的伤估计也好的差不多了,年后便让她回户部吧,这样,安王便也可以清闲一些,南方大旱一时半会估计也解决不了,少不了要用到你的。”
安王心的更是乱。
“若是无事,那退下吧。”司慕涵如常地继续手头的工作。
安王却没有退下。
司慕涵抬起视线看着她,“可还有事情?”
“陛下,臣……”安王神色挣扎。
司慕涵打断了她的话,“安王是朕的股肱之臣,也是朕为数不多可以信赖之人,朕希望安王能够一直不变,不过,安王这等总是喜欢将事情揽上身的毛病却是要改改,凌家的事是刑部的事情,要放要杀,也该刑部来跟朕提,若是人人有事都来找你,那不仅你自个儿忙不过来,朝中那些重臣也会忘了自己承担的职责!刑部尚书这个位置也有许多年未曾变动过了,或许年后也该调动一番。”
安王心下一沉,“臣明白。”
“既然凌家这件事安王揽了,那也不防将它的尾巴也给收了。”司慕涵又像是改了主意似的,“虽然之前刺杀的事情与凌家无关,但是也该避避嫌,大周三大商家,如今除了凌家,便只剩下陶家了。”
安王心中思绪快速流转,会儿之后,“臣领旨,臣定定当不负陛下嘱咐,臣告退。”退了出去。
司慕涵在安王离开之后,手中的笔便停了下来了,端起了一旁已经冷下了的茶,灌进了嘴中,凉意顺着喉咙传入肺腑,压下了那阵阵钝痛,她搁下了茶杯,用手捂住了心口的位置,嘴里低喃着,“朕不会认输……朕不会认输……”
司以晏到了交泰殿之后恰好遇见了出来的安王,“安王姨母。”
“见过大皇子。”安王也行礼道。
司以晏端庄地笑道:“安王姨母不必多礼,母皇现在可有空见我?”
“陛下现在没有召见大臣。”安王微笑回道。
司以晏点点头,“谢安王姨母。”
安王笑了笑,然后告退离开。
司以晏随即上前去让宫侍通报,会儿之后,前去通报的宫侍便出来,说陛下让他进去,司以晏很高兴,从宫侍的手中接过了一个食盒子,“你将另一盅炖汤送去给琝儿,这个我亲自送去给母皇,待会儿再去见琝儿。”
那宫侍回道:“是。”
司以晏提着食盒进了御书房。
司慕涵此时已经恢复了寻常模样,“这般冷得天,你怎么来了?”
司以晏看着母亲没有笑容的脸,心里有些慌,不过很快便会缓过来了,上前行了一礼,便道:“儿臣是替父后过来给母皇送炖品的。”
司慕涵自然发现了儿子方才一闪而过的慌张,扯开了嘴角,溢出了一丝微笑,“过来。”
司以晏见状,脸上也展开了笑容,提着食盒直接上前,“母皇你最近太忙了,连觉都不睡,要好好补补身子,否则会累到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炖品从食盒当中取出。
还是暖的。
倒了一碗出来,便直接端到了司慕涵的面前,“母皇,你一定要把它都给喝光了,我答应过父后要看着母皇你喝光它的,父后也给琝儿炖了,母皇喝完了之后,儿臣还得去琝儿哪里看着琝儿喝完的。”
司慕涵嘴边的笑容少了几丝僵硬,心口的不适也似乎缓和了不少,她看着眼前似乎已经许久未曾仔细看过的儿子,“晏儿长高了不少。”
“父后也这般说。”司以晏很高兴,“母皇你快喝吧,凉了便不好的。”
司慕涵笑了笑,“好。”然后端起碗,直接喝了起来。
司以晏认真地看着司慕涵将那晚炖品都给喝完了,又盯着母亲看了好一会儿,“母皇和父君一样,都瘦了好多,炖品虽然补身子,可是母皇还是要多多休息方才能够身体康健的,母皇你不知道,琝儿最近因为母皇晚上不休息整日忙着朝政的事情难过的很。”
即便大皇子殿下长大了懂事了,但是说露嘴泄密的老毛病还是在。
他说完了之后,也发觉了自己又泄密了。
不过既然说穿了,那也不妨说个彻底,“母皇,琝儿明明担心你,但是却还让儿臣不许告诉你,说怕你会反过来担心他,琝儿说,母皇你已经够忙了的,不该再为他担心,琝儿原本是打算搬回去朝和殿和四皇妹一同住得,可是因为最近母皇总是不休息,琝儿便放心不下,所以明明知晓自己住在交泰殿不好,他还是硬着头皮住着,母皇,琝儿说……”他的话顿了顿,吸了口气,方才说出来,“琝儿说了,他已经没有父君了,不能再让母皇出事!”
司慕涵听了儿子这些话,没有回应,只是沉默。
司以晏见状,担心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又让母亲难过,“母皇,儿臣不是故意说这些话的,儿臣并不是想要母皇难过,儿臣……”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他已经习惯了在母皇面前随心所欲不作任何隐瞒地说话了,可是如今,他好像是做错了。
母皇如今最不想听人提起的想必便是雪父君的事情了。
他真笨,怎么便又提起这些事情了?
“母皇……”
司慕涵笑了笑,“母皇没事。”
“真的?”司以晏瞪大了眼睛看着母亲。
司慕涵抬手摸摸儿子的头顶,“当然是真的,母皇从来便不骗晏儿的。”
“那就好。”司以晏松了半口气,“这里还有一些汤,母皇把它喝完好不好?”
“好。”司慕涵应道。
司以晏将汤倒在了碗中,司慕涵遵守承诺喝得一滴不剩。
司以晏这才重新展露笑容,“母皇待会儿可不可以休息一阵子,一个时辰也好?儿臣知道如今南方正在闹旱灾,父后也从后宫挪出了许多的银子给母皇赈灾,儿臣相信这场旱灾一定会很快过去的,母皇的眼下都黑了。”
他的话说到了最后,已经成了心疼。
“好。”司慕涵笑道,“母皇答应你。”
“那母皇答应了便一定要做到。”司以晏强调道。
司慕涵点头,“自然。”
“那儿臣便放心了。”司以晏说完,便将东西都给收拾好,“儿臣要去看琝儿了,不过母皇你不能说话不算数,儿臣待会儿偷偷过来看母皇,若是母皇没有休息,儿臣就……儿臣就……”他好想没有说过这种威胁母皇的话,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说。
“母皇不骗你。”司慕涵接话道。
司以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儿臣明日再给母皇送炖品过来。”说完,便提起食盒走了。
御书房内,又重新回归了安静。
安静的压抑安静的让人心惊。
司慕涵没有继续手中的工作,而是呆坐了会儿,随即唤来了冷雾,吩咐道:“朕要休息。”
冷雾闻言,心里长长地舒了口气。
司以晏直接找到了司以琝,见司以琝已经将炖汤喝完了,不过还不放心,又问了那宫侍说是不是亲眼看着司以琝喝完的,不是他多心,而是之前司以琝还真的试过不想喝便将炖汤给偷偷倒掉的事情。
那宫侍回道司以琝是真的喝完了。
司以琝有些委屈,只是基于自己有前科,便不好说什么,而且如今他也没有这个心情,母皇一脸好几日都没有休息好,眼看这她又瘦了,这般瘦下去,定然会出事的。
司以晏得到了满意的回答,方才安心,见司以琝一脸担心的,便道:“琝儿你放心,方才我已经劝过了母皇了,母皇说,她待会儿会休息至少一个时辰的,我们待会儿偷偷地去看,看看母皇是不是真的休息,若是不休息,我们再想办法,不过母皇答应了我,她不会不守承诺的。”
司以琝一听,脸上一喜,“真的?”
“当然是真的。”司以晏点头认真道,“你若是不信我们待会儿就去看看。”
“好!”司以琝应道。
两人便又坐在一起说了好一会儿话,见时间差不多了,便往御书房而去,却被守在外面的宫侍给拦住了,“大皇子三皇子,陛下不在御书房。”
“不在?”司以琝大惊。
那宫侍连忙道:“三皇子不必着急,陛下是回了寝殿休息了。”
“真的?”司以琝瞪大了眼睛。
那宫侍肯定回道:“是。”
司以琝转过身拉着司以晏,“大皇兄,我们立即去看看。”
“好。”司以晏同意。
两人还真的是去了。
冷雾一见他们便上前,“见过大皇子三皇子。”
“母皇真的是就寝了吗?”司以琝急忙问道。
冷雾回道:“是,陛下说若是大皇子想亲眼确认,可以随奴侍进去。”
司以晏还真的做了,和司以琝小心翼翼地进了寝室,不过因为担心吵醒好不容易愿意睡觉的母亲,不敢走近,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在确定了母亲真的睡下了,方才安心。
又小心翼翼地推出了寝室,之后却不愿意离开,因为司以琝担心又有大臣过来求见吵醒母亲。
冷雾道:“三皇子不必担心,陛下已经下了旨意,一个时辰内不见大臣。”
“还真的只是睡一个时辰!”司以琝很不满意。
冷雾垂着头没有回应。
司以晏也有些担心,不过他还是宽慰了司以琝,“琝儿你别担心,晚膳之后我再过来,叫上大皇妹三皇妹四皇妹还有二皇弟,把所有人都叫上,我们一起劝母皇,让母皇晚上按时就寝。”
司以琝眼睛一亮,“对,我怎么没想到!”
两人都商量好了,准备晚膳过后再行动,不过,这个行动却没有机会实现,因为晚膳过后,永熙帝下旨后宫,召豫贤贵君侍寝。
是夜。
帝寝殿
蒙斯醉坐在了床边看着已经服下了安神药睡下的司慕涵,愁了许久的面容在这一刻终于舒缓了一些,司慕涵一直忙着日以继夜忙着朝政的事情他不是不知道,只是却想不到什么法子劝,因为这劝,既要让她愿意听,也不能勾起她的伤心事,如今她虽然要服安神药方才能够入睡,但是,她愿意休息,便是一个好现象。
他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寝室。
从他入宫以来,从未被召过来交泰殿侍寝。
可是如今……
先帝当年很少留宿后宫君侍住处,多数都会召来交泰殿的。
如今,她也是要这样吗?
蒙斯醉的心,忽然间紧了紧。
却在此时,一丝轻微的响动传来。
他随即循着声响看去,却见居然是司以琝,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藏在了更衣的屏风后,此时他正探着一个偷出来偷看,正巧被他逮个正着,“琝儿?”
司以琝脸色大变。
蒙斯醉起步走过去,低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这孩子怎么藏在这里?
幸好今晚陛下什么也做,否则……
交泰殿的宫侍究竟怎么当差的!?
司以琝自知自己做错了,拉扯着蒙斯醉的衣摆小声道:“蒙父君,我们出去说好不好?母皇好不容易睡下……”
蒙斯醉只好同意。
两人除了寝室,在守夜宫侍震惊的注视之下到了寝室旁边的小厅,蒙斯醉便开口问了原因,司以琝也是认了错,“儿臣知道不该躲在哪里,儿臣也不是想做什么,儿臣只是想确定一下母皇是不是真的睡下了,蒙父君,你不知道,母皇这几日都没有好好休息,有时候她便是进了寝室,但是却还是没有休息,而是在看折子,在想着赈灾的方法,儿臣担心……”
蒙斯醉原本也没想着责备他,如今听了他这番话,更是说不出责怪的话,不过有些事情他还是要提醒一些的,“琝儿,蒙父君知晓你担心你母皇,可是,你这般躲在陛下的寝室内,若是万一被人当成了刺客如何是好?你没事便也罢,若是你因为这个误会而出什么事情,那你母皇岂不是更加的伤心?琝儿,你父君的事情已经几乎将你母皇给压垮了,她不能再承受失去你。”
司以琝红了眼睛,“儿臣知错了,儿臣以后再也不会做这些事情的,蒙父君,往后你也这样陪着母皇就寝好不好?看着母皇入睡,不要让她在折腾自己的身子了,儿臣真的很担心。”
“放心,蒙父君会的。”蒙斯醉抚着司以琝的头,缓缓道。
永熙帝召豫贤贵君侍寝的消息第二日便传开了,朝臣因为这个消息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想着永熙帝是已经从全宸皇贵君的死中走出来了。
是一个很好的现象,而随后,有些大臣便也开始酝酿着旧事重提恳请永熙帝纳新人入后宫,全宸皇贵君死了,侍君官氏被打入冷宫,如今后宫就只剩下三个君侍了,其中一个是凤后,另一个是初侍,也就是说,永熙帝实际上只剩下一个君侍——豫贤贵君。
不进新人,这是不可能的。
而在同一日,在刑部大牢中关押了将近半年的凌家满门也终于重获自由,凌家家主凌丹虹在回到凌家之后当即便找来了心腹手下做了两个重大的决定,第一就是抽回在东南的一切生意,尤其是海运以及远航贸易这两方面,彻底不沾手,第二就是将凌家大半身价捐献给朝廷用作南方赈灾之用。
于是,凌家重归十年前濒临破产的局面。
虽然南方正遭逢旱灾,但是改办的事情还得办,做过的节日还是得过,除夕当晚,皇宫一如往年一般在悦音殿宴请朝中大臣以及其家眷,只是因为朝廷还赈灾,所以今年的除夕宫宴比往年的要清减不少,虽然如此,但是,水墨笑还是竭尽全力办的不失皇家体面。
唯一不足的便是当晚永熙帝在和众臣喝了三杯酒之后便离席了,将满朝的大臣交给了三位皇女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