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江南七怪(修改)(2 / 2)

朱聪大怒,一边打,一边还拿他那把破烂扇子指着我骂,“你含血喷人!小鬼,我告诉你,说话是要有证据的……”分心之下,立时就被对敌的侍卫逼退回去。

趁此机会,我拉着郭靖就跑,“快跑,别让大恶人抓住了!咱们回去告诉王罕大汗,让他派人来抓这些马贼!”

拖雷听不懂汉话,一直疑惑地望着我们,看到我拉着郭靖跑了,犹豫一下,也跟着跑了。

我们顺利地回到王罕的大营。我刚手舞足蹈地跟赵王说我在外面发现了一群马贼,想告诉王罕大汗,借兵去剿杀他们,赵王就很干脆地叫我别多事,马贼好,草原越乱,争斗越烈,实力越弱,对金国的威胁就越小。我受教了,那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想深一点,没准金国就是暗中支持了不少马贼在草原上煽风点火兼收集情报。

一下午,拖雷不知躲哪去了,附近贵族的孩子们都聚在一起,听我描述江南的秀丽繁华,郭靖译了两句,实在不懂我引用的那些绮词华章,还是去叫了个传译来。嘿嘿,赵王要我每天背一首诗词,我来的路上可是一直在背描写江南的诗词,记了几十首,我就不信,这么多未来的部落头领会没一个生出对江南的觊觎之心。

晚宴上,都史问了赵王,得知这次就是我平生第一次离开中都,于是,他们就知道了我根本没去过江南,是在吹嘘,一个个都冲我扮鬼脸。赵王啊赵王,你何必每次都戮穿我的牛皮,让我吹上两天也好啊,现在他们都叫我“爱吹牛的小孩”了,真没面子。

第三日一早,郭靖不见了,拖雷又去和都史打架,两人都打得鼻青脸肿的,铁木真知道后,很不高兴,便向王罕提出想把幼女华筝许配给都史,王罕很乐意,又提出要把自己的孙女许给铁木真的长子术赤,双方再度融洽。郭靖直到中午才失魂落魄地回来,我问他怎么了,他却呆呆地不出声。我看他衣襟上还有暗红色的干涸血迹,想必是卷进江南七怪和黑风双煞的仇杀里了。

陈玄风梅超风,你们对爱情的理解和坚贞非常令人感动,但是,东邪门下,笑傲江湖,岂会受雇于豪门做鹰犬?我只好任由你们陷入绝境了。不救人,并不犯法,对吧?将来你们夫妻泉下团聚再道德谴责我吧。

第四日,我们要回去了,我把收到的小玩意儿分了一半留给还处于痴呆状态的郭靖。至于桑昆札木合他们送我的鹰奴豹奴等等,作为接受了平等、人权教育的现代人,我是不会把他们当礼物送来送去的,全部带回去。

上天保佑,至此,情节发展还是符合原著的,刚瞎了眼的梅超风听到我们说的是汉话,又是往南行,要离开草原,于是冒出来拦路讨吃的,我当然很好心地要赵王收留了她。带她回王府,看她那么孤苦,又瞎了眼,去打扫后园好了,可以就住在后园里,一日三餐则让厨房送去,免得她看不见还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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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时赵王说要走另一条路,带我去上京会宁府看世宗皇帝在大定二十四年(1184年)三月于太祖皇帝起兵之地立的《大金得胜陀颂碑》。我觉得赵王更像他爷爷,那个还没即位就死了的宣孝太子(后来加封庙号为显宗),完全是汉人了,女真话都说不顺,不过是为了让他那个“属文为学,崇尚儒雅……阴尚夷风”的父皇高兴,做做样子。

一路上,我看到的牧民都很困苦,赵王带我逛上京城,我还看到很多小混混东游西荡,问了人,他们居然都是贵族子弟,开国功臣之后,其中不少还是宗室,却不事生产,坐吃山空,没有官职的,没有俸禄的,就是一贫如洗。

走累了,赵王带我到家酒楼里用餐,拣了三楼的一间包厢,赵王点了几个招牌菜,小二点头哈腰地出去了,一个小厮伺候茶水。

我望着窗外道:“父王,这就是上京吗?这些小混混有什么用?干吗白养他们?我看那些牧民,都是大金的子民啊,怎么那么穷?有钱养什么功臣之后,还不如减免赋税呢。”

赵王笑道:“牧民们哪里穷了?不都有吃有穿吗?”

我道:“书上说晋王(宗翰)、宋王(宗望)攻宋时,军士以铁锅为奇货,我看他们,好多人一大家子十几号人却没有一口铁锅呢。”

赵王道:“草原上不产铁嘛……”

我道:“大金已经占据中原近百年了,中原无铁吗?父王,王罕他们送我的那些礼物,值不少钱吧?卖了,买些用得着的东西,比如铁锅之类,分给这些百姓好了。”

赵王讶道:“原来你知道那些东西值钱,你还送了一半给那个,那个小鬼叫什么?”

我轻笑道:“他叫郭靖。其实不亏的,郭靖学我,分了一半给拖雷,铁木真见到,过意不去,不是又加送了些礼物给我吗?东西,又回来了。”

赵王无奈道:“你这孩子。康儿,那些玩具和饰物来自西域,都嵌着上等宝石,做工精致,光彩夺目,你都不要了吗?要是卖了,以后你就是想玩,也没地方买了。”

我摇头道:“不要了,我都玩了好几天了,早玩腻了,与其留着占地方,还不如做点好事呢。”

赵王踌躇道:“那些值十几,嗯,值很多银子的。康儿,你可想过他们为什么会送礼物给你?”

我点头道:“我知道,其实是送给你的,以我的名义就能免掉父王你结交外邦之嫌,可是,真要追究起来,孩儿收下和父王你收下有什么区别?谁说草原上的汉子单纯了,他们送给三伯的真是薄礼啊,三伯他先回去的,怕是会在皇爷爷面前恶人先告状吧?珠宝饥不能餐,寒不能衣,不如散了买个好名声。这里是太祖龙兴之地,这的百姓是最支持我们完颜氏的,来过一趟,你该让这的人都知道你,冯驩就是这么干的。父王,你实在舍不得,留下一些也没人知道,在皇爷爷面前还是可以说那些贿赂都已经全部变卖做善事了。”

“冯驩?那个给孟尝君买情义的门客?”赵王展颜道,“康儿,你总是捧着本书,我只道你是玩儿,没想到你真读进去了,还会活学活用。”

我笑道:“是父王教导有方,要不是父王你一直抱着我批阅公文,我怎么能这么快就识字了呢?父王,你还没回答,我们很缺铁吗?”

赵王道:“倒也不能说多缺,但是铁的产量不大,而要用铁的地方又多,所以,铁有多少都不嫌多的。”

初中地理书上就有煤、铁、石油、天然气主要产地的地图,东北是有铁矿的,可惜我记不得是在哪了。“这样啊。”我歪着脑袋想了想,道:“对了,我想起来你曾经说宋国淮南一带使用铁钱,那就是说他们有很多铁了,我们过江拿好了。”

赵王笑吟吟地道:“你想干什么?这可是会挑起两国战争的。”

我理所当然地道:“就是要打仗啊,农之利一,牧之利十,商之利百,工之利千,战则无本万利,我们自己没有,可以抢别人的嘛。我们的子民可是交了赋税的,我们就有责任保护他们,让他们过得更好,至于他国百姓,又不听我们的,死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国家收赋税,黑社会收保护费,两者真的是很像很像,一样需要抢地盘。

赵王皱眉道:“康儿,你怎么能这么想呢?所谓‘以力服人者霸,以德服人者王’……”

金国建国不到百年,像赵王这样的上层贵族就完全接受儒家思想了,被汉人彻底同化了,难怪后来元朝时会有“辽以释亡,金以儒亡”的说法呢。我好笑道:“所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就是要以战逼和,打得周围国家出很重的岁币,逼他们提高赋税,那的百姓活不下去,再看到我国轻徭薄赋,百姓安居乐业、物富民丰,自然会来投奔,这才是‘近者悦,远者来’(《论语》)的真解。战国时山东六国就一直有平民、奴隶跑去秦国定居,图的就是秦国变法彻底,法制健全,政治清明,军纪严明,赏罚分明。”

赵王愣住了:这孩子,我从来也没有教过他这些啊,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出来的,难道,那个张景渊算的命不是讨好我,而是实有其事?康儿真的是上应天命、前来复振我大金军威的破军星下凡?那么他所说的克父克母是怎么回事?康儿是自私任性,是不喜欢惜弱管他,可他还是很孝顺的,每天等我下朝回来一起吃饭,他应该不会害我们——因为,没有我,他算什么?

小厮突然放下茶壶,开口对我道:“我以后跟着你行不?”

我一怔,笑道:“干什么?”

小厮坦然道:“我家里穷,爹要给大哥娶媳妇,向这的老板借了钱,就要我来这当五年小厮,我干了两年了,大概是看我年纪小吧,很多客人说话都不避忌我的,你们也是。我从没见过谁像你这么,这么,嗯,怎么说呢,反正你很厉害,你才多大啊,以后一定很了不起的。我还有个二哥,他讨老婆还得花钱,我可不想一辈子在这伺候人,你带着我好不好?我一定听你的话。”边说边小心查看我的脸色,看不出变化,口气也越来越焦急,“我知道我现在不会什么,我可以学。我已经在跟这的大师父学配菜了,他说我有天赋,至少我可以给你当厨子,我不会白吃饭的。”

毛遂自荐?我喜欢,有野心才有向上爬的动力。我歪着头,笑眯眯地道:“如果我就让你当厨子呢?你还愿意抛弃亲友、背井离乡地跟我走吗?”

小厮脸上掠过一丝犹豫,随即坚定,“我愿意。我在这顶天了也就是个厨子,而跟你走,是改变我命运的唯一机会,以后,就算我真的不堪造就,只能当个厨子,可你一定能发达的,我多少也能沾你一点光。”

我笑道:“你对我真有信心啊。我叫完颜康,你要称我小王爷,这是我父王,大金六皇子赵王。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厮低下头,不好意思地道,“我姓楚,没取名,别人就叫我小三子。”

“那我就叫你小楚了。”我认真地道:“父王,我要他做我的侍读。”

赵王若有所思地道:“行,我考考你,答得好,你就带上他吧。这次去草原,蒙古部、札答兰部、克烈部的酋长你都见到了,你觉得他们怎么样?”

我道:“父王,我太小了,很多事你们也不会告诉我,就我看到的而言嘛,铁木真必除,札木合需防,王罕可扶。”

赵王道:“怎么说?”

我道:“金国对他们都有大量赏赐,其中有丝绸。王罕转手就赐了妻妾,可见是庸碌之辈,其子桑昆、其孙都史更是一代不如一代,而目前克烈部势力最是强盛,很合适做我们间接统治草原的傀儡。札木合则将赏赐分给了部下,当然他的部下也是把丝绸送了妻妾做新衣,此人可以名利权位羁縻,只是我们自己必须有足够强大的兵力,免得反噬。而铁木真,他见丝绸光滑柔韧,直接做成了贴身衣服再分给部下穿着,箭镞不易穿过丝制内衣,就是中箭,也能令箭镞容易拔出,避免伤口因拔箭而增大,我不知这样做的效果如何,但是铁木真的野心可见一斑,他是个枭雄,蒙古部在他手里发展得很快,其妻蒲儿帖忠贞机敏,他那三个年长的儿子也都有将才。父王,这个部落可是几代造反,铁木真这回是野心膨胀,想一统草原,才会对我们做出付恭顺的样子。我不会忘记,就是他们,收容叛徒挞懒。哼,国之将亡,人人皆可自寻生路,唯独皇族当与国共存亡。挞懒只是争权失败,就叛逃外邦,谋取祖国,万死不足以赎其罪,而支持他利用他的蒙古部,不灭之不足以雪国耻。趁着现在他们还弱,我们当尽快铲除隐患。”

赵王沉默了会,叹道:“康儿,你也会是枭雄。”

我又恢复了小孩子的形象,撒娇道:“父王说的好难听,夜枭长得难看叫得也难听,你怎么不说我是苍鹰,会一飞冲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