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神策军为后盾,于四道之地先行,而后逐步推进。”李适在心中默思良久,愈觉此事可行,不免大是意动。正欲开言说话。蓦然想起四镇之事,乃话锋一转问道:“倘若四镇叛军趁朕革除四道节度之时,借机做乱又当如何?”
“四镇地狭人稀。是以诸叛军只有据地称王、割据一方之意,并无争霸天下之心。彼辈每每节度更替虽是自立,然则必求朝廷明文诏书以正名分便是明证;再则朝廷德柞未衰,民心未失,四镇纵然作乱也必然难以危机我朝根本,只要南方事成,纵使北地河东靡乱,也是值得的。
况且四镇之间也非是铁板一块,只因为抗击朝廷方才同气连枝,此番朝廷注目南方。他们外部压力既除,未必就能再如既往一般。当此之时,正是朝廷借机行分化之策之时,诸般牵制手段用上,且不说四镇未必就能出兵;便是出兵,为害也必定不会太烈。当此之时,这些个代价朝廷必须要付,也还是能付得起的。而且长久观之,便是朝廷因此付出代价。也是值得的。舍得舍得,不舍那里更会有得!”
至此,崔破已将心中所想全数道出,闭言看着眼前这位执掌天下数万里山河的君王。
手指急促扣击身侧几案,面色肃穆的李适无视身前满脸渴望之色的少年,竟是一言不发。良久之后,直到天色渐晚,夜幕低垂。李适昂然起身,迈步向亭下走去,直到已然行至亭前最后一阶时,方才对满脸愕然之色的崔破淡淡留下一句:“且将今日所奏细细拟上一个章程,三日后,自会有中官传召,介时你再来见驾。于此之前,若有一丝风声泄露,朕必取你性命。”不转身地说完此话,皇帝陛下当即径自远去,只是心中起伏难平的他步伐又快又急,直使一干随行人员急追不迭。
目送皇帝陛下远去,心中期望大生的崔破又默然静立半晌之后,方才转身出宫城回府而去。
回到府中,崔破与等候的家中众人用过晚膳毕,与母亲及菁若等人再闲话了几句,便起身欲往书房静心思量适才所奏之事。只是待他刚刚,走出偏厅,便见不久前升任府中管家的老郭头正于门外等候。
“姑爷,您当日命人买下的奴才奚尚已经然安顿好家中诸事,来府听候差遣,只因此人乃是公子特意买入,老奴不知当如何安置才好……”这老郭头犹自喃喃而言,早为崔破插言接道:“你将他带来我书房相见。”见老郭头转身欲去,乃又接上一句吩咐道:“顺便也将郭七叫来。”
端坐书房之中的崔破刚刚端起由菁若妙手煎出的名茶,却见当日委靡癫狂不堪地奚尚已在老郭头的引领下入得书房而来,此时经洗浴、修面之后的他颇有几分儒雅之气,只是这种气息与他身上地那一身家丁服饰相衬,反倒是有了几分滑稽之意。
那奚尚一见端坐于胡凳之上的崔破,不待开言已是抢上前来,纳头拜倒,“蓬蓬蓬”三个急拜之后开言说道:“多谢大人全我老少家小之大恩,小人自今日始,必定结草衔环以报。”原来自奚尚被抓,其家人也是颇受连累,不仅要忍受作场小吏欺压,家中浮财更是被抄没一空,以至于一大家人竟是衣食难继,若非崔破介入急时,恐真有难以预料之事发生。待奚尚三日后脱却拘管,回转家中见到新衣美食的亲眷,再听到他们诉说前事,心下对那位将之买入的少年大人更增三分感激之意,是故才有此时之举。
待其三拜已毕,自胡凳上起身的崔破伸出手去将他搀扶而起,置于旁侧座中后,缓缓道:“某不要你结草衔环,也不要你赴汤蹈火,只要你能造出大异于今时之好墨,也就够了。今晚过后你便回家收拾一下,明日就准备动身起程吧!至于你在京中亲眷,本官定然保证他们生活安定富庶,你也不必有后顾之忧。”
他这一番话却是说得满心激动的奚尚一头雾水,愕然开言问道:“大人要让小的到那里去?”
正欲答话地崔破见书房门口处人影一闪,却是郭七奉命到了,当即上前拍了一下他地臂膀,扭头对奚尚哈哈一笑说道:“这位就是本府八卫之中的老七,为人精明勇武,也正是此次陪你前往徽州之人,以后还要多加亲近才是。”
“徽州,去徽州做什么。”闻言一愣的奚尚脱口而出道,那郭七也是一头雾水地看着自己这位孙姑爷,只是他素来性情沉稳,到并不急着开言发问。
崔破并不回答,只是微笑看着奚尚,只是瞬息之间,这个有名的制墨工匠依然明白了主人的意思,心中狂跳之下,语带颤音问道:“莫非大人是让我前往徽州制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