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迷路了。”
太阳穴开始隐隐抽痛,安宁有点头疼的揉揉额际,默了半晌,才缓缓道。其实,在说出这句话之后,安宁就后悔了,她不该说的,但鬼使神差之下,她偏偏说了。
在潘冬子听来,安宁这语气有点若无其事地道,但是她这人向来态度冷淡。
他一听,就知道她不是在忽悠人,而是真的。
“你在哪里?”
这天色渐渐暗下来了,外头的天气阴凉阴凉的,安宁向来不喜欢将自己裹得跟一个球一样,她对自己不理不睬,然而他却做不到无动于衷了。
“潘冬子,我不会把自己弄丢的,你放心好了,我明天回来。”
安宁挂断了电话,自己出现在这里,她还真不好跟人交代。今天,似乎回去的可能性很小了。
她也没打算今晚能回去,最好,这边出去能拦个车来,或者找个旅馆住下来先也好。
安宁刚挂断后,潘冬子就紧跟着打过来了,安宁有些气恼,一下子就把手机给直接关机了。
安宁没想到走了半小时后,这天气说变便变。
阵阵响雷从天际划过,接着是闪电,一道又一道,无穷尽似的,瞬间将这个夜晚照得亮如白昼。
很快,滂沱的大雨将安宁的浑身都给淋透了,湿漉漉的头发黏着成了一团,本来干燥的脸庞发丝飞舞,让她的视线几乎全部被挡住了,身上的衣服也都没能幸免于难。
当整个人在雷声闪电中,安宁却没由来地觉得心里舒坦起来,心情好过多了。
刚才,那些尘俗,都被她给忘却到一边去了。
若是不少人,肯定是怕这样的天气的,但安宁却一点也不怕,她在这样的氛围中摸索踟蹰前行,有些艰难,但她无所畏惧。
把手机关了之后,她想过潘冬子的脸色,肯定是极其生气的,但是她发现她也无所谓了,反正就五个月了。
再难熬的一切,都熬过来了,假怀孕装了,假生子,也过场了,没有什么,再需要她酝酿发挥的了。
安宁在一个小时候找到了一间还没打烊的旅馆,破旧的外表,门口竖着一张白色斑驳脱漆的木板,上头用红油漆描绘了白家旅馆四个豆大的字,那块木板是用两块山上拖下来的岩石夹着竖立起来的。
安宁看到这几个字,便止步不前了,仿若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此时,她的身体,异常的疲惫,再也走不动了,尽管她的内心依旧不服输。
白家旅馆这家店的门关着,里头的灯亮着,这路上所有安宁经过的人家灯都关了,唯独这家的灯是亮着的,安宁抱着渺茫的希望敲打着这扇不甚牢靠的门。
一个长相矮小猥琐的男人开了门,安宁有些吃惊,虽然没想过老板要怎样的天香国色,但也没料到老板是这样一个不堪入目的货色。
这样的人,通常不是什么好人,但安宁还是想要博一搏的,毕竟此刻她异常的狼狈,相信也不会有人对她起色心的。
老板态度不好,他应该是刚从床上趴下来的,开了门,没好气地问,“干什么?”
“还有房间吗?”安宁没跟他计较,她只想有落脚处窝上一晚。
“还有。”
这地方,哪有什么人住旅馆啊,旅馆的生意自然不怎么好,房间空着的比住的还多,还好这老板是自家住,腾出几间充当旅馆,这年头钱不好赚,他这旅馆也是无照经营的。
“不过要四百一晚。”
老板分明是想要杀猪,这价格,就算B市市中心四星级的标间也就这价格,何况这样破旧门面下,里头的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安宁有自己的思量,这老板重财也好,不过她还是讨价还价,“能不能便宜些?”
她不能一下子就答应,尽管她不想跟这个老板啰嗦,要是答应的太痛快,也许引火上身,被老板盯上了。
“不行。”
外面的闪电雷声老板又不是没听到,自然知道这地方,除了自己,估计没人会在这个时间段开门做生意,这钱,怎样也要给挣来。
“三百。”
安宁继续跟他磨。
“一口价,没有讲价的。”
老板看出安宁想要的意愿,就是舍不得钱,这价钱,是有点贵的,他知道,这女人看着像是城里来的人,有钱是肯定的,但估计也不是那种富贵人家出来的。
安宁跟老板磨了十五分钟,老板终于答应三百八,不二价了,安宁如释重负。再僵持下去,她估计会先投降。
黑心的老板让安宁先交了两百押金,安宁进了房门,第一件事就是上锁,还好,这锁看着牢靠,让她产生些许安全感。
这屋子里的东西虽然样式陈旧,但胜在还算干净,不过这房子建造年代久远,窗户上的玻璃都脱胶了。
安宁泡了个热水澡,将自己的衣服用温水过了一遍,然后挂起来,将浴室的窗户开了一半,浴室的窗户外安装了防盗窗,不然她也不敢开。
她身上围了一条围巾,然后钻进了被窝。平时,她住酒店,通常都是自己带睡衣过去的,不会碰酒店的东西的,总觉得不干净,但如今,她别无选择,总不能穿着是湿漉嗒嗒的衣服睡觉吧,明天不生病才怪。
安宁钻进被窝后,关了灯,人在黑暗中居然还是睡不着,她以为自己很累了,肯定是闭上眼睛就能呼呼大睡的那种。
没想到,偷听的那些话,那些画面都在她脑海中不停地重播,她一闭上眼,那些都一股脑儿涌现出来。
她有些郁闷地摸出自己的手机,打开手机,潘冬子的电话正巧进来,之前潘冬子打了十几个电话,安宁忽然觉得,潘冬子打起电话来,真是没完没了,每回都是十几个打底的。
不跟他说清楚,估计他还会锲而不舍地打。
安宁接了起来,一接起来,便听到潘冬子气急败坏的声音从里头传来,“简安宁,你搞什么鬼?”
“你打完了吗?”
安宁语气清淡,身子坐了起来,右手放在膝上,左小腿覆盖住右脚脚背,似乎交叠之后给自己除了暖意之外还有别的感觉。
“你到底在发什么神经?”
潘冬子顿了顿,一股难以克制的怒火正在迅速的攀附上来,将他整个人给包围住了。
他此时正站在家里客厅的落地窗前,客厅里的灯全亮着,他能够清楚地看到外面又是闪电又是雷雨,简安宁一个迷路就想要打发自己,她殊不知那迷路两个字让他根本就无法安眠。
她以前从来没有不回家的现象,自从那一晚出去见陈铭之后,她开始玩起失踪来了,而且还是莫名其妙的。
今天她说迷路,他初始是信了的,后来又觉得他太轻信了,也许她此时正跟陈铭在一起,毕竟她说她明天才回,迷路的人会明天才回吗?
还有这样的天气,就算她迷路了,自己打电话过去,她应该趁机要求自己去接她才是。
她提不提是一回事,他答应不答应又是另外的一回事。
“你在哪里?”
安宁没想到他这么执着,“别再挂我电话。”
安宁轻轻“嗯”了一声,闭上眼,悠悠地道,“潘冬子,你什么时候打算睡觉?”
“嗯?”
答非所问,潘冬子愣了愣,又冷不防地沉了沉声音,“简安宁?”
“我在白家旅馆。”
安宁烦不胜烦,干脆招了,她也不是故意不说具体的,而是她是真不知道这儿是哪里,这白家旅馆是她唯一知晓的,她能全盘托出的,也仅止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