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雁山在岩城西南,山南有芷水流过,分割岩城与芷阳两座城池。说起来,这座山得名于一个传说:
三百年前,雁山还叫“石头山”。
某天,一位猎人在雁山打猎时,看到一对大雁并肩飞过。越冬的大雁最是肥美,猎人擦擦口水,向着其中一只雁拉弓射箭,稳稳地将其射落山头。
大雁哀鸣着坠落,猎人便到山顶去捡。可当她走到山顶时,却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正当时,一只大雁被一箭洞穿,倒在血泊里奄奄一息,另一只大雁却没有逃生,而是围着伴侣的尸体徘徊,哀鸣不已,不久,便力竭身亡。
当晚,猎人剖开两只大雁,却发现没有中箭的那一只,几根心脉竟然齐齐裂开,体内血流如注。猎人不禁潸然泪下。
感念大雁情真意切,她安葬了两只大雁,并在山巅为它们修了坟茔。
后世有人听闻这件事,便特意上山去立了墓碑,刻了碑文——石碑上书“有情双雁山”。日久天长,便被讹传成“雁山”。
雁山的传闻凄美婉转,但雁山客栈却不同。客栈依山傍水,开在雁山脚下,芷水河边。尽管客栈四周风景优美,却挡不住其在武林的威名。
传闻中,雁山客栈的主人是位隐退的高手,能晓百事,凡是贪图客栈珍宝的人,皆会在动手前无声无息地消失,尸体被埋在客栈之下;也有人传闻,客栈主人是一名盲眼的富贾,被卷入江湖纷争后痛失所爱,于是重金通缉江湖上的所有恶人,而被通缉的人尸首必定会出现在雁山客栈;甚至也有人说,客栈主人只是个七、八岁的稚童,出生于江湖世家,甫一出生就会说话写字,有着七八十岁老人的阅历,雁山客栈是其转世前身死之处……
种种传说,众说纷纭。唯一可以确信的,便是雁山客栈的确是个阴森可怖的地方,而客栈的主人,更是个令人畏惧的人。
不仅如此,通往雁山客栈的唯一一条路,是一道水上浮桥。这浮桥只由千根丝索勾成,通体柔软轻盈,搭在水上如同一道透明的浮水之梯,不沉不落。这道浮桥存于客栈主人手里,是进入客栈的唯一途径。若非有极上的轻功能够横渡芷水,否则,要进入客栈,就只能看主人的脸面。
而当今世间,能够凭借轻功渡过芷水的人,绝不超过十个。
这十人中,徐竹琛算一个。
韩令坐在病床上,手指从红字上拂过,心中思绪万千。
若是借助徐竹琛的力量,他自然可以渡过芷水,而不需要向客栈主人交涉。但他现在身份敏感,若是向竹琛交底,难保会发生什么事。韩令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否定了这个方案。
但没有“韩令”这个身份,非亲非故地要求徐竹琛带他横渡芷水,哪怕是今天徐竹琛把他打成植物人,也万万没有可能。
芷水凶险,上下游地势相差极大,河面又极宽,河中暗礁尖石如犬牙差互,轻功但凡差一点,便可能葬身鱼腹。韩令虽说有两股内力傍身,心中仍是清楚,自己一人绝无可能过河。此路不通,便只能考虑另一条路了。
这样想着,韩令从衣襟内摸出用布包住的碳块,在纸上写下几个字:
“如何过河”
他看着纸页,安静地等了一会,纸页上渐渐浮现出几个娟秀的红色毛笔字,仿佛有人正在书写一般。
“五月十六,贵客将至。主宾尽欢,浮桥现世。”
韩令看着书页,无声地笑了起来。书页那端的人似乎察觉到他的心情大好,又在底下加了几个字:
“望与君逢,珍重。”
对面写下“珍重”二字,象征着这次对话的结束。韩令收好书册,又包好碳块,躺回床上。心中的重担忽然卸下,身上的疲累一时变得十分难以忽略。韩令打了个呵欠,极快地沉入了梦乡。
一墙之隔,徐竹琛在隔壁房间卸下了最后一箱行李,漫不经心地坐在床上解开了头发。她向来懒收拾,加上在这里也住不了太久,便打开一个箱子,从里面取了些衣物、水壶等生活必需品出来。
这厢收拾着衣物,手肘不慎碰倒了一个箱子。那箱子骨碌碌滚到地上去,被徐竹琛伸脚一绊,箱子被她拦住,不甘地又滚了几下,这才停住。箱子里的几卷东西,摔得到处都是。
徐竹琛放下一件长衫,伸手去捡地上的东西。
散落在地板上的,是几卷纸质相当好的画轴,其中大部分都还没有裱画。只有一幅已经装裱好了,用雪白的绳子捆了许多道。那是徐竹琛的手笔。
徐竹琛一向爽朗愉快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忧郁,她轻轻抚摸画轴,如同抚摸一位爱侣的长发。
她解开绳子,展开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