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六章 门户与物议(1 / 2)

幻之盛唐 猫疲 4585 字 2022-09-04

第四百一十六章门户与物议

“已经妥当了。【文字首发138看书网】”

沙盘完成后,崔光远倒是派人送过来一个口信,只有这么四个字,我却轻吐了口气。

为了这个轻描淡写的妥当两个字,不知道有多少人头落地,又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家破人亡,远戍边荒。

大出我的意料,在龙武军表态后。

云阳的那件看起来很轰动的事情,比我想得更短的时间内就被自上而下的强大压力给和谐掉了,至于当初事情真正的起因,已经不重要了,军队的体面显然比地方官府的体面更大,而且后者更不好对付,但更主要的是,对方的运气很不好,发难的时机不对,朝廷中那些大老们中,虽然不乏有心给连军户都这么骄横跋扈的龙武军上点眼'药'。

可惜遇到了非常时期,大多数人不希望在番国使团过境的时候,发生什么群体上访事件,给天朝的脸面抹黑,既然无法让军队的一方服气低头,那牺牲弱势的另一方“刁民”,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于是事情毫无意外一边倒的结果,当地官府以火箭一般的处理效率,判罚那几个村子的赔偿和劳役,而且是在军户的监管下。

当地参与械斗的几个大宗族的一些头面人物,直接被栽上一堆“聚众作'乱'”“鱼肉乡里”“私藏军器”“非法结社”“损坏公器”“偷掠军产”之类的罪名,在无数热心的军户围观公审下,流放到下受降城区,那里还有许多龙武军的士兵,等着和他们好好亲近一番。

当然,那些军屯庄逃不过内部的整风运动,主动援手同伴的行为该赏,擅自出动武装的该罚,不懂得直接找罪魁祸首下手,而去不分青红皂白到处打砸抢,'乱'搞一气的更该罚。处理不好地方军民关系,让事情捅到我面前的,也脱不了责任。

借这个机会,也整顿下军屯庄建立以后,长期积累下来的问题和弊病。光靠以乡党为纽带的担保连坐制度还不够,还要尽量把这些亲族同乡的渊源给拆分开来,形成管理人员的流动,一些来历不妥当的人员,宁可有反弹和损失,也要清除出去,龙武军不养没用的人。

显然是我过于认真,想的太严重了,河北各军不分敌我百姓烧杀抢掠的时候,那些朝廷大老们,也不过是几个不痒不痛的申斥。

不过我也没有多少心情为他们多愁善感的感叹了,这个世上可怜的太多了,我要先顾全好用身价'性'命前程追随我的人,才可能有多余的同情用到他们身上。

过了响午,直接在衙中用过饭后,小睡片刻精神一些,随即有人递上今天早朝的摘要。

早朝的时候,有人提出按照前代的惯例,晋尚书左仆'射'岐国公郭子仪为北平郡王,不出意料被这位老令公以恩荣过甚,惶不敢受,给谢表拒绝了,

不过我怀疑提这个建议的人,很有恶意趣味,前代的西平郡王是反贼大头目安禄山,东平郡王哥舒翰干脆被人阴死在潼关。

既然郭老令公颇有廉颇不老的志向,军中广大的将士也强烈呼吁,国不可无发改委,发改委不可无奥特曼,嗯错了,是国不可无朔方军,朔方军不可无郭令公,朝廷也勉为其难,仍令'操'劳国事。

然后是更高层次一些的小内朝决议。

宰相们在政事堂里商议的东西,虽然号称国家机要,但是其中大多数常规事务及重要决议的东西,对居于统治上层的少数人来说,属于不是秘密的秘密,我正好在这个少数人中的之一。

其他人或许会从各自的派系,乡党等渠道得到一些模糊、大概的消息,但是内容就没那么准确,甚至得到刻意的扭曲。

薛景仙口述的正是这么一份新鲜出炉的讨论稿

“划道之议中,已经确立了河北、河东、河南几处。”

“其中三河之首的河北道,拟定将被划为为幽燕(平卢)、河北、安东三道,”

“河东道拟分为河内、云中道。”

“河南道拟分淮北、河南道。”

我闭着眼睛,静静听着,一边脑子里浮想联翩。

李泌不愧是手腕高超在历史上侍奉过四代皇帝的超级能臣,他在河北以总参军国府的名义,大刀阔斧的清兵汰吏,将原本的二十多家的大小藩镇,裁撤的只剩最大的七八家,再经过这分道一划,就更加无害化了。

由于,

长期在朝廷虚内重外的政策下,安史之'乱'中叛军的主力,可以说是范阳、平卢、河东三镇为首的边军,朝廷平'乱'的主力也是河西、朔方、陇右、为首的边军,再加上其他临时以地方部队扩充来的新藩镇山南、河南、淮南兵,以及临时调回的安西北庭、剑南诸道勤王军,外藩诸胡、西域列国的联军。

几乎都是外军在做主力。

而作为朝廷直属的中央军,几乎没有什么出彩的功绩,也就一个北衙留军龙武军到处奔走扮演救火队的角'色'。

因此那些地方部队扩充来的新藩镇,反而最好解决,他们的根基不深,战斗力也不算最强,组建也就这几年,朝廷只要有足够的安置措施,一纸诏书就可以轻易解决,其中以颜真卿为首的河北四柱臣和宗室两王为典范。

然后是那些在战争中不断扩编的边军系统就没那么容易了,他们有历史悠久的传统和以世袭军户血统构成的大小山头。挟百战之功,广有就食之地,一个处置不妥,就是不亚于安史逆党的祸'乱'。

按道理那些边军勤王定难的任务完成后,也应该以原本的建制还镇了,但是现实没有这么简单,许多将士已经习惯了中原内地的繁华,不愿意再回到边荒的清苦之地去。

这就给了朝廷一个机会,你不愿意回去也没有关系,接受朝廷的要求交精兵,汰老弱之后,你可以带着军队,直接被纳入朝廷中军的体系,比如十六卫,又如是新建的关内节度使等等。

这些在他的'操'作下,虽然象朔方、河东军的编制和规模,地盘都没有变化,各位将领的权利和名位,也几乎丝毫无损,但是内部盘根错节的格局和平衡,却被重新打'乱'和划分过了。

“以道上差遣官,转为职事的有,采访处置使改号观察处置使,仍主官民庶务,考课官人善绩,三年一奏,可罢免州刺史,除变革旧制须先报可,其余皆得先行后奏。秩定正四品上至从三品下。”

“营田使、转运使、租庸调使以本名留用,分主屯垦、财赋、度支,。受事户部、司农,秩定正四品上。凡河北、河东之地,仍三分(上供、留使、留州)之制。于明、扬、洪、泉诸州增派市舶使。”

我睁开眼睛,点了点头,这个并不算意外。

朝廷这些年为了凑集财赋,可谓绞尽脑汁,逐渐废弃了计丁课税的租庸调制,并入地税和户税,改行统一按每户的实有田亩和资产征税,每年分夏秋两次征缴。

不再只按丁征税,也不再区分土户、客户或者课户、不课户,一律按照每户田亩和资产的多寡征税,税负较为合理,纳税面大大扩大。又规定“行商者,在(所)郡县税三十之一”

商税主要包括关市之征(商品通过税、交易税)和对商人的苛捐杂税。但前期“凡关,呵而不征”,直到天宝九载,按照2%的税率征收除陌钱。“公私贸易,千钱旧算二十,加为五十;物两相易者,约直为率”,

安史之'乱'后,为平叛救国,朝廷开始多方敛财。至德二载,肃宗下令:“其商贾,准令所在收税。”

上元年间,肃宗又“敕江淮堰埭商旅牵船过处,准斛斗纳钱,谓之埭程”,增设江淮租庸调使后,“于诸道津要,置吏税商货,每贯税二十文,竹木茶漆皆什一税一(之),以充常平本”。

并于乾元元年,在交趾、广州、洪州、福州、泉州、明州、杭州、扬州、海州、登州等地,开始征收外商税,即对外商贾的“纳舶脚”。

增加市舶司,也不过是敛财的手段之一。

“以本道节度使改都督,仍领其属,区辖不变,率道下诸军、招讨、经略、防御、团练、等使。非特进,今后不兼各使。”

“增诸道监察御史定员,置为监院,一正两副三员,佐以监事、佥办、从事。”

“分采访处置使本职,另立黜陟使,上受事三司,道下主刑名之务,提领州下判官、推事、巡官事。”

“新置劝学司,主保荐、举贤、进学事,。”

“今后凡京兆、河南、太原三府及各州,皆设官学及六学馆,以学丞领之,设博士、助教等教之。”

“凡六学生每岁有业成上于馆者,丞以其业与司业博士试之。明经,帖经口试策经义;进士,帖一中经,试杂文策时务征事。其明法、明书算,亦各试所习业。”

“今后乡贡举士,非学校不举,其中京都学生定员八十人,大都督、中都督府上州各六十人,下都督府中州各五十人,下州四十人,京县五十人,上县四十人,中县、中、下县各三十五人,下县二十人。”

“每岁仲冬,州、县、馆、监举其成者送之尚书省登第者上于尚书,礼部主簿掌印句检监事。凡六学生有不率师教者,则举而免之。其频三年下第九年在学及律生六年无成者,亦如之。”

“凡书学,先口试,通,乃墨试《说文》、《字林》二十条,通十八为第。”

“凡秀才,试方略策五道,以文理通粗为上上、上中、上下、中上,凡四等为及等。”

“凡明经,先帖文,然后口试,经问大义十条,答时务策三道,亦为四等。”

“凡进士,试时务策五道,帖一大经,经、策全通者为甲第;策通四、帖过四以上为乙第。”

“凡明法,试律七条、令三条,全通为甲第,通八为乙第。”

“凡算学,录大义本条为问答,明数造术,详明术理,然后为通。试《九章》三条、《海岛》、《孙子》、《五曹》、《张邱建》、《夏侯阳》、《周髀》、《五经算》各一条,十通六,《记遗》、《三等数》帖读十得九,为第。”

“凡道举,试《老子》、《庄子》、《文子》、《列子》,十通六,数帖读十得九为第。”

皇城东侧的东宫储秀殿升云楼,站在新建的'露'台上,可以看到东宫绵延到大内,连云的亭台宫室松柏翠邑,青白暗'色'调的太庙和朱顶。

更重要的是这个环境清净,且利于保密,只要把住楼下的入口,很难听到楼上在说什么。

于软榻上太子小白对坐的,却是一位稀客,乃肃宗身前得宠的山人刘唐,他与另一位得宠的术士申季泰并称双隐,在平凉时就备受今上的推崇,以白身出入宫禁无碍,不过最近显然被那位不空,分去不少关注。但其实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太子小白既然以元帅监国,早些年征战各地,主理数道,也多少结纳收揽了一些民间的智贤之士,眼前这位,正好就是其中之一。早在这位以好学强记,聪明宽厚,喜不形于'色'而深得太上赏识的太子小白,还是皇太孙的时候,就已经在楼观山,寻访到这位隐士。

他们不是正编的东宫人员,因此,反而躲过了这次风波和清洗,不过为了把他名正言顺弄到身边来,还是颇费了番周折,这回也是讨着奉旨看望,主持斋谯的旗号前来,说是看望,也未尝没有就近监临的意思,这也多少乘了他的意图。

他正在和太子小白讨论的,并不是中外军竞技大会上的异闻,也不是新近远番来访的盛况,而是新近轰动一时的改良科举之议的后续。

自从《建言科举扎》上去以后,反应最强烈的并不是那些年轻的士人学子,反而是那些年高资深的清流士林,就算再违心的,也不得不酸溜溜的说上两句。

前面那些都是幌子,根据第二批由当代一些知名的士人在各种文抄上反复论战,提出后续改良的建议。这才比较接近事实的真相。

最关键的,还是关于细分诸科,对口取士的建议,所谓人之精力,穷尽一生终须有限,为了不浪费人才,将以官定六学为基础的诸门科举,详细分为然后按照对口的部门,进行调配,同时也大量增加了取士的范围和人才储备的数量,这也是一种折中的妥协措施。

朝廷再怎么短时,也并不缺少这些养士的钱,再说在本朝,取士是一回事,任官又是另一回事,成绩最优秀的进士,也只是获得做官的资格和初步待遇,只有皇帝看的特别顺眼的透几名,或许会马上得到翰林编修、待讲之类清贵悠闲的职务,其他要想获得职事,还得经过礼部和吏部的考偈拭,因此有这个缓冲,取士取的多,也并不会直接影响或是冲击到现有官场的成规和秩序。

却给各方足够妥协和利益分配的空间,毕竟制度再好再完善,但象要一股脑消灭各种既成事实的人为因素,还是很不现实的。对士子来说,虽然多了等级和分类,但也拓宽了他们的晋身之路。

唯一有影响的或许是那些胥吏们,他们头上,又要多出一大批被称为“学子老爷”的特权阶层。当然其中也有三六九等,最低级的只能和士兵的家属一样免徭役,然后每月可以到官府领几块肉一袋米而已,最高级的才能免除一切赋税。只要能挤入这个群体,就获得开馆授学的资格,无论是自办蒙塾,还是到州县学任教,都与后世没有太大的差别。

唯一的变化时,多出了许多技术'性'和专业'性'的时务分科,比如营造科,物料科、转运科、钱粮科、度支科、稽算科、水工科、厘税科等等。许多其实都是脱胎自龙武军内部的体制。

最核心的概念就是,让专业的人去做的专业的事,而不是想传统科举一样,一概无差别涵盖全面的基础教育,然后等到任上,再凭各自的品'性'资质重新琢磨实际政务,等到有所心得,任期大抵也满了,或升迁或外调,稍微用心一些的可能就得罪同僚和上司,而被罢免,实际上难得做得几分事情,许多人的大部分庶务还是得靠那些幕僚师爷,以及很容易和地方混同一气的胥吏,甚至把时间和精力消磨在上下的扯皮和人事斗争中去。

这样也可以比较有效率的运用教育资源。要知道,象曾经被称为杜工部的杜甫这样,让学了一肚子的文学诗词的人,去搞水利,显然是浪费人才且严重的不对口的例子,在本朝比比皆是。

京师两学固然是耀目,但也是在前人的基础上完善发展起来。

但真正出尘拓新意义重大的,是作为两学附属的预备三学堂,原本是因为投考的人太多,休习科目层次太多,已经不利于管理,而被分流出来的低级学科的大杂烩,所谓京师武备学堂(武科预备),以营建,土木,堪舆、煅治等百工技艺的工技学堂,还有就是算学、律章、医理、历法、书艺为主的预备吏目学堂。

相比只要入学就有身份,被成为小登科之称的两学,这三学入门的门槛就低的多了,只要粗通文字即可,专门是针对贫寒人家的子弟,更注重的是即时应用的时效'性'。因为休习这些学科就算不能更进一步,也能混个糊口的本事和手艺,再加上学生的量够大,范围涉及三教九流,反而在民间的影响力,与两学不相上下。

“听说房相因病罢朝了。”

这句话却只得到太子小白勉强的会心一笑。

最近那位清流宰相房倌脾气很不好,病怏怏的称疾不朝,而宾客却朝夕盈门,往来不绝,似乎在策划什么事情。

当然,有更多的内幕指出,其实是因为在朝会上因为科举之事庭议时,他指桑骂槐的骂了某位“文贼'乱'道”,结果被对方好不留情的讥讽了句“房大青蛙,嘴大腹空,只会栝噪”而气晕的。

“这位开府大人还真能扰事啊。”

“一出手就是惊天动地的效果。科举之制可是太宗钦定的,他居然能从中找出善改之法。”

“你真的相信有武侯遗书这种东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