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浅菡不由攥紧了拳头,但也知道这会子不是与容湛硬顶的时候,只得哭道:“我知道我现下说什么大哥哥都是不会相信的了,可我真的不知道那东西会这么厉害,我真的是被人蒙蔽了,还望大哥哥明察。”
容湛却只是冷哼一声,不再看她,而是看向宁平侯,沉声问道:“不知父亲打算如何发落此事?若父亲拿不定主意,我便只有自己来了。”
到底是自己疼了多年的女儿,宁平侯这会子就算恨死了大杨氏,依然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容湛弄死容浅菡,只得以商量的语气与容湛道:“你妹妹毕竟年纪还小,便是有错,也是下人挑唆的,不如这样,将服侍她的下人全部处置了,另挑几个与她使,然后将她迁入红枫院修身养性,再给她挑一门远远的亲事,将来便直接在红枫院出嫁,你意下如何?”
也就是说,不但会将容浅菡远嫁,还会将她一直关到出嫁,——这样的惩罚,已不算轻了。
但容湛显然并不满意,只是冷哼道:“之前父亲口口声声说自己有多期待我媳妇儿腹中的小孙子,恨不能将这世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他,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说得宁平侯一张脸白一阵青一阵的,他是期待儿媳腹中的小孙子,但这期待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为了讨好大儿子,且孙子比起女儿来到底远了一层,兼之小孙子还没来到这个人世上,女儿却已是承欢自己膝下多年的,心中的天平自然就倾斜了那么一点点,只得问容湛:“那你要如何?”
容湛正要再说,丫鬟端着熬好的药进来了:“……大夫说了,这药得立刻吃下去才好。”
廖妈妈忙起身接过,闪身进入帘后,低声劝一直嘤嘤低泣着的君璃吃起药来,片刻后满脸惊喜的出来道:“血止住了,大奶奶也觉得肚子疼得没那么厉害了,想来是药起到作用了。”吩咐送药来的丫鬟,“快去请大夫再过来给大奶奶诊脉。”
丫鬟忙应声而去,很快领着大夫复又进来了,隔着帘子给君璃诊过脉后,松了一口气,道:“大奶奶吉人天相,据如今的脉象看来,胎儿有五分把握能保住了。”
众人闻言,也都松了一口气,尤其容浅菡更是满心的庆幸,自己总算可以不必偿命了,可一想到自己极有可能被远嫁出京,且在出嫁之间都会被关着,不由又惊恐起来,忙哭求宁平侯道:“既然大嫂子与她腹中的小侄子已化险为夷了,爹爹能否不要再将女儿远嫁?女儿舍不得离开您,舍不得离开这么多亲人啊……”
“不远嫁是吗?”宁平侯还未发话,容湛已冷笑道:“行啊,那就去家庙陪大夫人,青灯古佛了此残生罢!”
容浅菡闻言,不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不远嫁便去家庙,难道她就只剩下这两个选择吗?可见太夫人与宁平侯都不发话,显然是默许了容湛的意思,她便是求他们也是白求,只得扑进了顾氏的怀里,哭道:“嫂子救我,我不要远嫁,也不要去家庙啊,嫂子救我……”
顾氏心里是怎么想的旁人无从得知,但容浅菡是她的亲小姑子,这趟浑水她不淌也淌了,只得一边轻拍着容浅菡,一边看向太夫人和宁平侯祈求道:“二妹妹已经知道错了,祖母与父亲能不能法外开恩,就不将她远嫁了?横竖离她出嫁还有好几年呢,想来这几年足够她把该学的规矩都学到了。”
又看向容湛,诚恳道:“大伯,弟媳知道您生气,可一笔写不出两个容字,二妹妹到底是您的亲妹妹,身上流着与您一样的血,您又何必定要这般不依不饶呢?好歹大嫂腹中的孩子已经保住,您就当是为大嫂和孩子积福,就网开一面,再给二妹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可好?”
一席话,说得容湛虽仍冷着脸,到底没有再说要送容浅菡去家庙的话,显然是被顾氏那句‘当是给大嫂和孩子积福’给打动了。
太夫人上了年纪的人,就更信这些因果报应了,缓缓点头向容湛道:“你三弟妹这话倒也有理,就当是为你媳妇儿和她腹中的孩子积福了。”
容湛却仍有些犹疑,“话虽如此,可此番之事的确是二妹妹心存歹念,丝毫不念骨肉亲情,若此番轻饶了她,谁知道下一次她会不会更变本加厉?毕竟我与二妹妹虽是一父所生,却非一奶同胞,在二妹妹心里,自然要远一层。”这话只差明说他与大杨氏母子几个是仇人,这辈子只能是不死不休了!
太夫人不由也有些犹疑起来,容湛的担心不无道理,谁敢保证容浅菡下一次有了机会,就不会再算计容湛和君璃的?
见太夫人本来已有所动摇了的,却又被容湛三言两语说得又犹疑起来,容浅菡又气又急,只得轻扯顾氏的衣袖。
顾氏想了想,便道:“实不相瞒祖母,孙媳前几日也确诊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只是月份还小,怕惊动了,所以才没有禀告祖母。如今大嫂怀着身孕,孙媳也怀着身孕,本来是大喜之事,咱们自家人却先闹着喊打喊杀的,万一惊着了两个孩子,岂非后悔也晚了?还求祖母看在您两个小曾孙的份儿上,就先饶过二妹妹这一次,看二妹妹接下来的表现,若她仍表现得不好,再说将她远嫁的话也不迟啊。”说着就要给太夫人磕头。
早被太夫人命人搀了起来,嗔道:“你这孩子,既已有了身孕,怎么也不早说,还在地上跪了这么久,若是有个什么好歹,可怎么样?”又命端锦杌来她坐。
顾氏忙道了谢,半身坐下后赔笑道:“原是想着月份还小,怕不安稳,所以才没禀告祖母的,还请祖母见谅。”心里却在苦笑,这有些孩子,自是一家子千盼万盼的,有时候便是有些不睦,有了这孩子,倒就好了,那自然是人人着紧的,要好生看顾着,就譬如大嫂腹中的那个;可有些孩子,却未必就是该来这个世上的,若是他不来,说不定反倒是造化,就譬如自己腹中这个,叫她怎么说?
忽然有丫鬟自帘后出来,向容湛屈膝道:“爷,奶奶请您进来,说是有话与您说。”
容湛闻得君璃有话要说,也顾不得旁的了,忙闪身进了帘子,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后方出来,向太夫人道:“回祖母,才我媳妇儿说了,三弟妹此言有礼,让我不要再对二妹妹喊打喊杀,不依不饶的,就当是为她和三弟妹腹中的孩子积福了,只一点,二妹妹以后不得再随意踏出红枫院一步。至于大夫人那里,原没有她一个做小辈的说话的余地,但为了两个孩子计,也请父亲缓着点来,好歹过个十天半个月的再动手,不然让旁人知道了,咱们宁平侯的体面名声也就荡然无存了。”
君璃这话实在说得够漂亮够识大体,连顾氏都禁不住在心里暗赞她,自己那位机关算尽的婆母败在这样一个对手手上,倒也不算辱没了她!
就更不必说太夫人了,当下便赞道:“你媳妇儿果真是个好的,不然精明能干,还宽和大度,极识大体,这个家交到她手上,我是再放心没有了。”
宁平侯虽满心的恼怒与愤恨,但君璃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他也不好不给君璃这个面子,只得冷哼一声:“那我就暂且再容那个贱人多活半个月!”又命人即刻将容浅菡送去红枫院,没有大***命令,不得进出,原本服侍她的所有人都打四十大板,再卖到苦寒之地去。
容浅菡被押着送往红枫院的路上,依然满心的不解与不忿,不明白君璃何以反过来替自己母亲求起情来,哪怕只是多为母亲求来了半个月的生命,但总也比立刻便被父亲要了命的好,贱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容浅菡自然不知道君璃是打着要将大杨氏与君老头儿并杨氏一网打尽的主意,所以才会破天荒为大杨氏求情的,不过她很快就会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