骡马市大街原来是专门做畜生交易的所在,便有人来此趁着人气卖些菜蔬,渐渐地买卖的人都多了,就成了府城里最大的蔬菜米面交易场所。
一般的主妇都是上午出来采买,此时快到收摊时节,有的铺子门板都下了一半,价格都便宜许多。
池桃买了些小麦粉,又在快打烊的肉铺里头买了肥肉瘦肉各一条,在隔壁的鱼铺称了一斤半虾子,在鸡鸭铺子里花五文钱买了一副鸡架。
大包小包地回到家,池桃宣布:“今日做馄饨!”
阿楚跳出来:“什么混沌?”
“是馄饨啦。你回屋歇着,等会出来吃便是。”
鸡骨架先焯水去飞沫,加入滚开的水熬上汤底——没有味精、鸡精的时代,靠高汤提鲜。
这边厢池桃又将肥肉切成小丁,直接下锅煎出油来,将肥油梭子拣干净,把净油倒入瓦罐存好。
池杏已经把虾肉剥出来,剔掉虾线,将虾肉并一块儿瘦肉细细剁了。
荠菜同样焯水剁细,撒些盐粒腌了一会儿杀去水分,混入肉馅,打了一颗鸡蛋进去,就着刚刚炼过荤油的大锅将馅料倒进去,把残留在锅内的荤油充分利用进馅料。
秘密武器是早前池杏买来下饭吃的一颗五香腌菜,咸津津的倒是十分有味儿。池桃切了一点剁成细末混入馅料,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大大提升鲜味。
拿着筷子顺时针搅了半晌,直到馅料上劲儿,所有的肉、菜都自发自动地团成一个大丸子形状才罢。
池杏按着池桃的吩咐,将小麦面和好擀开,用刀切成半个巴掌大的薄皮儿。池桃拿起一张皮子放上馅料,再一裹一抿,一个圆滚滚宛如元宝的馄饨便包好了。
池杏心灵手巧,看了一遍便会,待包了三五个便已十分熟练,姐妹俩手指翻飞,不多会儿便包了四五十个。
看看天色,已经黑透了,估摸着谢遥和慕容应已到家。池桃便将熬好的鸡汤灌在瓦罐里头,又在竹篮里铺上油布,摆了二十来只在篮内,与池杏说了一声便出门往谢家去。
到得谢家,谢遥正刚回家,饥肠辘辘的却不肯先吃些东西垫补——他本就厌食,早晨的食物太过鲜香,其他的食物更吃不下了!
看门的老仆见了池桃如获至宝,紧着将池桃带到厨房。老魏早已烧着灶等,赶着将鸡汤烧开,包好的馄饨在汤里滚了一刻便熟,热气腾腾地盛了两碗装入捧盒,池桃便往松竹院来。
待端上桌,谢遥和慕容早已端端正正地坐好,低头一看:“是骨咄儿?”
池桃有些黑线,原来阿楚没听过“馄饨”,并非此时没有,只是换了个名字罢了:“是。”
鼻尖萦绕着清鸡汤的热气,谢遥夹起一个轻轻咬了一口,细细品尝着:“不错,有新鲜虾子的鲜味和嚼劲,菜却吃不出是什么,倒十分清香。”
“是荠菜,可以补心脾,清肝明目的。晨起来时,听公子说昨夜未曾安睡,熬夜最是伤肝,因此特意做了这荠菜虾馅儿的…骨咄儿。”
谢遥点点头,连汤带馄饨吃光一碗,方才意犹未尽地放下碗,端起一盏茶漱口。
听雨简直有些热泪盈眶,公子自从幼年伤了胃口,便少进饮食,大凡食物不是尝一口便丢在一旁,便是连闻闻都觉得恶心。夫人就这一个儿子,不知为此求了多少医,拜了多少佛,就连进宫求太后赏的厨子都不中用,若不是上天垂怜,派了那道人来留下方子,只怕早已活活饿死。早晨自己病急乱投医,激起池陶为公子备膳,本来只是怕夫人责怪推卸责任,没想到歪打正着,竟然能让公子吃完一碗面。白日还担心这小子不过是会做那什么黄鱼面而已,没想到晚间还有惊喜!
这下算是立了大功,回去夫人还不把身边的漂亮丫鬟赏一个给自己做婆娘?
是要红玉呢,还是要绿翘?
听雨想入非非,忽地一柄扇子打在头上:“想什么呢,嘴巴都咧到后脑勺了!”
听雨回过神,见自家公子和慕容都站在自己面前看着自己,他张大嘴:“啊?您说什么?”
谢遥轻轻踢了他一脚:“天黑,还不点上灯笼送池小哥回去?”又对池桃道:“明日我与伏羲凌晨就要去城外,盘桓一日方回。早午你不必过来了,只按着今日的时辰,还送夜宵来便是。”谢遥深知自己身体未必一下就受得了三餐俱饱,今日已经足足地吃了两餐,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虽说现在并无不适的感觉,可还是注意些的好。毕竟,有这池陶在身边,不愁以后不能慢慢调养好这不吃饭的毛病。
听雨傻呵呵地“哦”了一声,便屁颠屁颠跑到池桃身边,在门房拿了盏灯笼,一路送池桃回了家——自然,池桃足足听了一路谢遥公子光风霁月、神仙下凡的光辉事迹。
次日一早,刚到辰正,池家大门便被叩响。
今日无事,池桃习惯了早起,便在后院活动拳脚。阿楚自然是还在呼呼大睡,池杏正在前头灶房里洗锅刷碗,听见叩门,以为是约好日日来送豆腐的,随手抿了一下头发便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