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夜晚总是特别的短。深州到了六月,天气就变得炎热起来,此时的气温
对宋军来说,还可以忍受,但对于来自北国的辽军,这种炎热的天气,实是他们最
可怕的敌人。白天他们不停的喝水,并且不得不驱使虏获的四五千宋人,挖出一条
沟渠来,将一条小河的水引往他们的营地,以供人畜之用。但即使如此,炎热的天
气仍是难以忍受。只有到了晚上,清凉的晚风,才让他们觉得舒服一点。
但就是这样的夜晚,萧岚与韩宝也没能睡踏实。刚刚过了子时,深州的宋军突
然悄悄的开了南门,溜出一百骑宋军,他们策马跑到在深州西面扎营的阻卜大营
前,往里面扔了两颗霹雳投弹,惊得阻卜大营一阵人仰马翻的忙乱,有几十匹战马
受了惊吓,挣脱组绳逃了出来那些阻卜人又喊又叫的围堵,结果闹得各营都如临大
敌,一晚上没睡好觉。室韦部详稳耶律薛禅是个沉稳老将,屡随辽军出征,颇建功
勋,得赐姓耶律,院乱之中,只有他记得遣兵去追击宋军,但追到城前,被城头宋
军一阵乱射,掩护着那些宋军退回了城中。耶律薛禅无奈,只得召回追兵。
六月二日,韩宝召集诸将,想要报复拱圣军的骚扰,不料他尚未提出攻城方
案,鹰下部族、属国军诸将,却迫不及待的先喧嚣起来,众人纷纷要求将大营再后
退三里,移到一片树林旁边的阴凉处扎营。韩宝如何肯应?但这种天气,的确是让
这些北国部族无法忍受,即便是契丹诸将,虽然韩宝治军极严,不敢多说,但心里
面仍是同意那些部族将领的。让韩宝意外的是,萧岚十分坚定的站在他的一边,反
对移营。两人一个又哄又骗,一个威胁斥骂,折腾了一个上午,总算将这事弹压下
来。
但攻城之事,却又耽搁了半日。韩宝与萧岚中午时分骑着马去巡视诸营,现
那些部族、属国军,十有八九,都光着个膀子,别说盔甲,便是连衣裳也脱了个干
净。有许多人干脆横七竖八的钻到马车底下睡觉。只有韩宝的先锋军、永兴宫宫!
骑军,还有萧岚的一千骑私兵、耶律薛禅的室韦军,尚还算部伍严整―但他们也
是在不停的喝水,时时都有人要离开营地去方便。
这种情形,尽管早有预料,但仍然让韩宝深感头痛。
下午,他派出一队骑兵去东门挑战,然而姚咒却一改此前主动寻找辽军决战的
风格,不管辽军如何辱骂,始终闭门不出。
这让韩宝更觉得蹊跷。
随军的汉人、渤海工匠,两三日间,便赶造了十八架简易云梯。但韩宝见识过
拱圣军的战斗力,即使与他的先锋军相比,也并不逊色多少,而其器甲更加精良。
他并不想轻易的蚁附攻城,挫伤己军的锐气。因此,尽管萧岚带来了十日破城之
令,但韩宝仍然只是下令工匠连夜制造箭楼与望楼。前期的交锋,韩宝已经知道深
州城内并没有抛石机、床弩,如此一来,箭楼就能派上很大的用场。
一些部族军的将领对这些攻城的器械很感兴趣,往往跑到工匠营中去观看制造
的流程,他们中有不少人,是从来没见过攻城的,望见并不高大的辽国城池,便十
分惊叹,以为是无法攻克的堡垒。但战争便是如此,既然大辽已经将这些“蛮夷”
带来一道进攻南朝,许多战法,就难免不被他们学去。
到黄昏时分,工匠们造好了第一座望楼,高达三丈,韩宝与萧岚登上望楼,深
州城内的动静,立时了如指掌。这座望楼也吸引了许多部族、属国军将士的汁意_
许多人几乎是敬畏的望着该座望楼,众人都显得十分的兴奋。
然而韩宝却兴奋不起来。
他现深州城内的旗帜比他预计的要多,而城中列伍而行的宋军,也不止拱圣
军一种服饰,这可能是姚咒的疑兵之计,但也可能是宋军事先在深州里部署了他们
所不知道的军队。
此外,他还现宋军正在东面城楼上造弩台。这又是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
韩宝又将观察的重点放在南门一带。
深州只有三座城门,没有北门。它防御的重点,在东门与南门。东面是辽军来
的方向,自然是辽军的主攻方向:而南门是宋军出入的大门,城中军民需要出城砍
柴做饭,拱圣军的几万匹战马,也要轮流出城放牧。他们不可能仅靠城中的粮食长
期喂饱战马,就算是保证马的饮水,困在城中,亦非易事。因此,虽然深州并没有
羊马墙,宋军每天早晨与傍晚,仍要出南门,城头有重兵策应,城外有精兵护!
放牧战马与城内牛羊,并保护百姓出城砍柴。
果然,他现了一队宋军向南门赶着许多牛马,往南门一带行进。
韩宝连忙唤来一个永兴宫部署,让他率领本部一千骑,去试探着攻击出城的宋
军,看能不能占到什么便宜。为防万一,他又命令选调五百阻卜精兵,从西边绕过
去应援。
这日护樵的宋军将领,一个叫刘延庆,一个叫荆离,分别是拱圣军第二营第
三、第五指挥的指挥使。两人都不过二十岁出头,履历亦出奇的相似:都是出身将
门,都是十几岁从军,以武艺出众,绍圣中选调为班直侍!,又入朱仙镇讲武学
堂,卒业之后,升为御武校尉,绍圣五年入拱圣军任指挥使至今一此外还有一
位,却是田烈武之子田宗销,他此行并非是负责护樵,因这日放牧的两千匹战马
差不多有一半以上属于拱圣军军部,姚咒便让他带了一百亲兵,出城牧马。
他们出城不过一里多点,到了一块水草肥美之处,正要放牧牛马,田宗销也脱
光了上衣,正准备跳进一条小河中洗个澡,忽然便听到南城传来鼓角示警之声。田
宗销连衣服也来不及穿,光着上身便跳到马上,才摘了大弓,便见着千余骑辽军自
东边杀来。田宗销只觉一阵热血上涌,打了个嗯哨,他的一百名部下,立即都上马
张弓,随着田宗销冲了出去。、
护樵的刘延庆见着辽军势大,心中顿生怯意,本欲退兵回城,不料转瞬之间
先是田宗销光着上身率众迎了上去,然后便是荆离也领着所部三百骑兵冲上前去
刘延庆不敢弃袍泽不顾,只得硬着头皮,率兵也朝东边迎去。
那队辽军来势甚急,两个指挥外加牧马的一百名宋军,都有点准备不足,未来
得及布成阵形,这七百余人散乱无章的朝天放了几箭,辽军便已到近前,刘延庆便
听到田宗销出一声怒吼,摘了长枪,单手持枪,疾驰着冲入辽军阵中,一枪刺中
一个辽军的左臂,顺势一带,便将那辽军挑落马下。荆离也是大声吼叫着,抡起骨
朵,与一个辽将战到一起。刘延庆眼见着这队辽军,大多臂力过人,皆以铁骨朵之
类的重兵器为主,他自己却是使刀,心中见怯,不敢力敌,便带了一队人马,绕着
混战在一起的两军放冷箭。他箭法倒好,哩哩数箭,便射落几个辽军,但辽军哪里
容得了他在一旁使冷箭,一个辽军小校得了个空当,收起骨朵,摘弓搭箭,一箭射
向刘延庆。刘延庆院忙策马避开,另有两个辽军小校已经拍马杀到跟前,一人使枪
刺向他的腰间,他拍拍马头,战马轻巧的一跃,,避开刺来的那一枪,但另一人已挥
舞着铁骨朵,砸向他面门,刘延庆惊出一身冷汗,电光火石间,本能的拔出佩刀
往上一架,只觉虎口一震,佩刀竟被砸飞了。刘延庆再不敢恋战,院忙伏低了身
子,驱马疾驰,他部下的几个节级一涌而上,挡住使枪的那个辽军小校,另一个小
校却识得他是宋军的武官,摆脱了他的部下,紧紧跟着不放。
刘延庆院乱之中,抽出一枝箭来,朝追赶的小校射了一箭,却没甚准头,落到
那小校一丈开外的地方。他心中更是着急,百忙之中,现田宗销与荆离尤在苦
战,田宗销浑身是血,也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他自己的,正被三个辽军围攻:荆离
看起来似是左肩上中了一枪,招式有些沉滞,但他气势未减,整个战场上,都能听
到他的大吼声。刘延庆暗暗叫苦,此时他的虞侯也已与辽军混战在一起,虽无人管
他,但姚咒治军,军法甚严,深州城虽近在咫尺,可友军尚在苦战,他更不敢往城
门逃去,只能在战场上绕圈子。但不管他怎么跑,那个契丹人便似认定了他似,就
是死死的跟着不放,前面还)时会冒出几个辽兵,斜地里刺一枪、抡一锤的,弄得
刘延庆左支右细,防不胜防。
幸运的是,刘延庆的窘状,竟没有影响到他第三指挥的部下们。他的挚旗本该
死死的跟在他身后,而战旗在哪里,士兵们便朝哪里汇聚、冲锋。但这场战斗一开
始,他的部下们各自陷入苦战中,根本天沙会聚:而他与挚旗也被那两个辽军小校
冲散,挚旗一时找不着刘延庆,依混迹在人间全文照条例,便朝着副指挥使所在靠拢。但他的副指
挥使与挚旗很快就战死,辽军拼命想要夺这面旗帜,又被几个士兵拼命护住,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