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韩林牙可拿出了什么筹码?”另一边,一个五十来岁,满脸皱纹,身材矮小,留着山羊胡的老者骑着一匹枣红马,紧紧地跟在萧岚的旁边他骑马的技巧很好,始终离萧岚不远不近,他们之间的距离,正好可以让他们低声交谈,但他又始终落后萧岚一个马头。这个老者穿的是左衽的蕃服,但又留着析津府常见的汉(蟹蟹)人发型,仅仅从外表上,倒分辨不出他是汉(蟹蟹)人还是契丹人。但这无关紧要,因为能够与萧岚关系如此亲密,就绝非寻常之人。实际上,南大王院也的确人人都认得他南院察访司判官杨引吉。察访司的实际主事者,也是南院大王萧岚最信任的谋主。一个貌不惊人,但却令人闻之色变的老头。
“韩托古烈在想什么,本王已经弄明白了。”萧岚在马上微摇着身子,笑道:“他其实只想要两样东西保住卫王合族的性命,劝住皇上不要跟南朝开战”
“那大王以为如何?”杨引吉满是皱纹老皮的脸微微了一下。
“这于我无关紧要。”萧岚笑道,“果真要与南朝动兵戈,可也不见得是好事。太宗皇帝那等英武,当年我契丹那般强盛,乘五代之弊,也不能得志。如今我契丹虽强,可未必强的过太宗之时;而南朝却比五代强多了皇上其实要的只是个面子,只要下点功夫,终能把皇上的那点念头转过来。至于卫王虽说留着是个后患,但他毕竟上了年纪,未必等得及皇上回心转意,便是等得及,时移势转,他蛟龙离水,又有何可惧?况且我与他素无怨仇,兼之我也试探过上意,皇上只不过要敲山震虎,并非真想置卫王于死地,只不过他威名太甚,再留下去,将来不做曹操也得做司马懿,我这也是顺水人情,于我在朝中名望,也甚有好处”
“那韩林牙可许了啥?”杨引吉不依不饶的追问着。
“我若能保住卫王,他就领头荐我做北枢密使。”萧岚淡淡说道‘
杨引吉点点头,嗯了一声,意味深长的说道:“若有韩林牙领头,那大王就是众望所归了”
“众望所归?”萧岚冷冷的瞥了杨引吉一眼,“本王没那么蠢,忙着给自己掘坟墓。到时候我自会设计,令一帮人拼了命的弹劾我。只不过,为了太子的将来计,若能笼络住托古烈,将来太子身边,就算还有几个正人,总部似如今这么乌烟瘴气,全是些小人况且,本王要是在这件事上做了恶人,日后凡受过卫王知遇之恩的那些人,全得视我为不共戴天的仇人,真是那样,我便真做了北枢密使,日子也难过得很。难道要本王以后倚赖那些破落纨绔子弟来治国?那些人除了刮地皮还会什么?皇上可不好唬弄卫王在前面做了什么,迟早皇上心里会明白,后面的人若做的太差,到时候就真成了皇上眼里的沙子”
“大王所说的,全是正理。”杨引吉点点头。
“这么说”
“不过”杨引吉生硬的打断了萧岚,“大王果真要做这些事情,那还有两件事,非做不可。”
“嗯?”萧岚感觉到了杨引吉的话中有异。
杨引吉仍然是不紧不慢的说着,“头一件,请大王准备好奏状,无论如何,要力谏皇上解散察访司”
萧岚的脸色立时沉了下来。
但杨引吉一点闭口的意思都没有,“第二件,在解散察访司之前,下官还能替大王做一件事大王给下官六个月的时间,下官替大王罗织罪名,不论用什么手段,总之要将马九哥、韩何葛等辈一网打尽,斩草除根!”
“哼!你又有何能耐,能将之斩草除根?”萧岚沉声道:“这些人连根错节,若果真靠杀能杀光的话,萧佑丹不会做么?”
“那也是除一家算一家,灭一族算一族。”杨引吉道,“要不然,大王以为这次站了韩林牙一边,这些人便能当没事发生?天下可没这等便宜事,大王左右只能选一样。”
“这些小人,又能奈本王何?”
“便以卫王之聪明、威望、根基,这些小人照样也等到了机会。若是大王,恕下官直言大王行事可没有卫王那么小心,而大王所恃者,不过是皇上、皇后、太子之亲宠,但这几样,一样也不足恃,若一朝事变,只恐大王之处境尚不及今日之卫王。”
“是么?”萧岚听得不入耳,狠狠的挥鞭抽马,“驾”地一声,崔马疾驰。杨引吉的眼皮跳了跳,也“驾”了一声,驱马缓缓跟上。
不多时,萧岚便驰马到了他的大帐前,他跃身下马,将马缰递给一旁的亲兵,大步便往帐中走去。
金碧辉煌的大帐之内,早有十来侍女,匍匐跪在两旁相迎。又有四个侍女,高举着金盘过来,那金盘内,分别盛着各式的果子点心以及茶酒。
萧岚心中不快,亦不理会,径直走到披着麒麟皮1的座椅,怒冲冲的坐下。帐内侍女不知发生何事,一个个屏气低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但他刚一落座,帐帘便被掀开,他的亲兵队长萧排亚走进帐中,躬身禀道:“大王,国舅别部夷离毕萧官奴,北院右中丞2耶律直,南院林牙萧不哥、南院副统军使耶律白、国舅别部将军萧不也五位大人在帐外求见。”
“叫他们进来罢!”萧岚挥了挥手,这五人与杨引吉一样,也都算是他的心腹谋主,其中萧官奴与萧不也更是与他同出一族,尚有兄弟名分。
排亚答应着退出大帐,须臾,萧官奴为首五人,便鱼贯入帐。萧岚待他们行礼已毕,坐定之后,便问萧官奴:“老哥此来何事?”萧官奴虽然年近六旬,但算起来,确实萧岚的堂兄。
萧官奴年纪虽高,气色仍好,见萧岚相问,忙欠欠身,道:“我等来见大王,本自有事。只是,方才遇着杨判官,杨判官说大王刚见过托古烈?”
“是又如何?”听到这话,萧岚的脸色就阴了下来。
“那大王果真打算与托古烈联手了么?”萧官奴望着萧岚,问道。
“却又此意。”
萧官奴五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耶律直最先按捺不住,离座而起,走到萧岚跟前,拱手抱拳道:“大王!万万不可!”其余四人也跟着起身,一齐道:“大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有何不可?!”萧岚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
“大王,大王若信了托古烈了,无异于引火烧身啊!”萧官奴跺足道:“这是托古烈的诡计,大王切切不可上当!”
“诡计?何以见得?”萧岚冷笑道。
“大王莫以为我等是危言耸听。”萧官奴厉声道,“我等此来,原本便是禀告大王昨日马九哥私下去见了唐康!”
“你说什么?!”萧岚听到这消息,亦不免大吃一惊,腾地起身。“他疯了么?皇上早已下令,有私见宋使者斩!”
:.:.,!“他的确是疯了,但却是一条疯狗!”耶律直摇着头,“下官已经见过驿丞,驿丞将马九哥见唐康之详情,一事不落的跟我复叙了一遍。他已经是疯了,他去见唐康,竟是想做实当年从龙之马林水,乃是南朝云阳侯司马梦求而正是卫王越界sodu将其引荐给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