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情，赵煦心知肚明——搞工程的，谁不捞？</p>
相对来说，宋用臣算是克制的。</p>
赵煦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p>
只偶尔敲打敲打，免得他在外面得意忘形，落了把柄给人抓到。</p>
至于黄怀信？</p>
则是那个熙宁年间，发明了大奥（干船坞）技术的内臣。</p>
赵煦去年命石得一，将他找了出来，然后丢去了登州，给苏轼打下手。</p>
如今，既是要造船，那自然也得用上他了。</p>
两宫听着，对视一眼后，商量了一番，向太后就道：“就依六哥的！”</p>
“六哥还有什么想法吗？”她又问道。</p>
“想法？”赵煦道：“儿臣以为，为保障京东路水师建设和海防，确保万无一失，未来当在登州建节！”</p>
“以登州水师，辖领京东路外海，直至河北……”</p>
建节，就是设立节度使辖区。</p>
大宋的节度使辖区，概念上类似近现代的军区。</p>
这实际上就是在给未来让水师独立成军，变成海军铺路。</p>
“另外，鉴于北虏水师的威胁，西府也当建立一个有司，来统筹管理协调天下水师！”</p>
“如此一旦有事，都堂号令之下，从南到北的战船，皆可响应勤王，北上参战！”</p>
这就是在给未来的海军部打埋伏了。</p>
两宫听着都是点头。</p>
然后就和在殿上的宰执们，说了赵煦的意见。</p>
吕公著等宰执听完，几乎没有思考，就俯首拜道：“圣明无过陛下，臣等谨奉德音！”</p>
赵煦见着，露出满意的笑容来，心道：“果然还是辽人有用！”</p>
像他提出的建节、专设管理天下水师的有司，若在过去，两宫面对这样的提议肯定会疑虑。</p>
朝堂内外，也肯定会吵个没玩没了！</p>
因为这些提议不符合大宋祖制！</p>
而只要涉及祖制，立刻就会让朝野站队，也会有无数人，仅仅是为了反对而反对。</p>
但现在，在恐辽症面前，在社稷安危面前。</p>
什么祖制？什么立场？都不重要了！</p>
重要的是，赶快建立一支强大的水师舰队，守护京东路和河北安全。</p>
千万千万，不能让辽国水师，溜达到大宋海岸上来！</p>
若是这样的话……</p>
所有人都知道，将是灾难！</p>
原因无他！</p>
大宋立国之初，曾受过海上威胁。</p>
彼时，渤海亡国后的遗民与女真海岛们组团，侵扰着大宋海疆。</p>
搞得大宋防不胜防！</p>
今天登州的乳山寨，还有作为流放重犯的沙门岛，都是昔年为了防备女真海盗而建立起来的。</p>
而，女直海盗绝迹，也并非是大宋打败了他们。</p>
这靠的不仅仅是太祖皇帝的招抚——开宝五年六月，先是，女真侵白沙寨，略官马三匹，民百二十八口。既而遣使以马来贡，诏止之……既而女真首领渤海那等复来贡，言已令部落送回送掠官民……</p>
简单的说，就是通过经济制裁，加上贸易禁止，让女真人感到得不偿失。</p>
从而减少了对大宋的侵扰。</p>
而真正让女真海盗绝迹的，还是靠的辽人的助攻——淳化中，契丹去海岸四百里建寨，置兵三千，女真贡马遂绝。</p>
这些都是国史上的记载。</p>
昔年，一帮女真海盗，就一度让京东路鸡飞狗跳，甚至还被人登陆，劫掠走了数百军民。</p>
现在北虏正规的水师舰队，若是跨海来袭。</p>
大宋这边，若不及早应对，恐怕是要悔之晚矣。</p>
当然了，吕公著等人是不会承认，他们是真的怕自己搞出了篓子，让王介甫得以回朝。</p>
吕公著再拜而起后，持芴上前，问道：“臣启陛下，若建节登州，未知圣意可有军名赐下？”</p>
赵煦听着，没有思考，就直接回答：“既是为防东海之敌，自当以东海为名。”</p>
“又是水师，水师自古以艨艟为大，不妨就叫东海艨艟节度！”</p>
“辖领自河北、京东诸路所有海疆，四时巡逻，以警外贼，并兼护航、剿贼、救援等事！”</p>
说到这里，赵煦忽然停顿了一下，他看向了殿上的吕公著，暗骂一句：“老狐狸！套朕话呢！”</p>
不过，也无所谓了。</p>
图穷匕见！</p>
赵煦也懒得再装了，索性摆明自己的心思。</p>
“东海艨艟节度，设节度使一人，以致仕执政或皇子、亲王等遥领……”</p>
“第一任节度，就以皇叔扬王兼任！”</p>
这是大宋的传统了。</p>
节度使，必以致仕宰执、亲王、皇子遥领，从不实授人臣。</p>
让扬王覠出任这未来的东海艨艟节度，自然是在给扬王奖赏。</p>
多一个头衔，就多一份俸禄。</p>
“不过，水师不同于陆师，水师以船为主……”</p>
“故此节度辖下各舰，当依大小、所乘兵马多寡，而分任官职！”</p>
“譬如，一百料之小船，以低品小使臣指挥！”</p>
“五百料之船，则用高品小使臣指挥……”</p>
“千料以上，以大使臣指挥！”</p>
“若是万料巨舰，则用诸司正副使坐镇！”</p>
“大小战船，可编为一军，效将兵法设将！以遥郡充水师提辖总领！”</p>
……</p>
随着赵煦的声音在殿上响起。</p>
吕公著深深俯首，苦笑一声：“真是圣心所属呢！”</p>
他就知道！</p>
这汴京城，哪里还有人会怀念王介甫？更不要说会有闲汉跑去跪请吕惠卿这马留猴子留京了——那可是吕惠卿，当年要搞手实法的吕惠卿！</p>
所以，这分明就是这位陛下在敲打他们！</p>
“圣明无过陛下！”等天子说完，吕公著恭恭敬敬的再拜。</p>
但在心中，他已经决定了。</p>
不能再留吕惠卿在朝了！</p>
必须尽快将他安排出去！</p>
免得夜长梦多，横生枝节！</p>
……</p>
隔日，元祐二年三月乙卯（27）。</p>
都堂正式张榜安民，并宣布了东海艨艟节度的计划。</p>
同时，两宫下诏，以宋用臣为提举登州水师造船使，登州市舶司公事黄怀信复之。</p>
并令京东路转运使熊本、知登州苏轼，全力配合。</p>
赵煦则以自己的名义，下诏陈睦。</p>
命陈睦从明州拣选善操舟船之士，举荐于朝廷，以为水师将校。</p>
随着安民傍贴出，旨意一条条下达。</p>
汴京新报和汴京义报，瞬间就改变了立场。</p>
汴京新报更是开始大肆报道，大宋战船的强大。</p>
甚至还放出了当年远航高丽的凌虚致远安济与灵飞顺济这两艘万料巨舰的一些尺寸数据。</p>
在这样的巨舰面前，所谓北虏水师，不过是跳梁小丑。</p>
大家完全不必担心！</p>
完全可以想象大宋的水师！</p>
那北虏若敢来犯，必是全军覆没！</p>
和之前两天，不断渲染辽国水师强大的口吻，形成了鲜明对比。</p>
(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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