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芦大概有些腿软,一走出那条巷子,依旧有些习惯性的去扶墙。
可惜却扶了个空,于是少年径直乒在霖上。
或许是风雪的余韵还没有过去,少年依旧觉得很冷,所以也没有着急爬起来,而是先裹紧了衣裳。
只是哪里有风雪呢?
过午的阳光正在灿烂的照着这处落满了园林叶子的剑坪。
少年怀抱着许多温暖的光芒,在抬眼看着那无比刺眼的太阳的时候,又觉得那些温暖正在快速的消逝着。
就像雪一样。
就像水一样。
又好像是一怀流沙,在那种窸窣的流淌声里,一点都不剩了。
少年抬起手来,遮在了眼前,而后撑着剑坪站了起来,转过身去,握着剑重新向着那处楼走去。
这一次少年并没有花费很长的时间,便轻而易举的找到了某些东西。
那是一张其实就藏在某个并不隐晦角落里的纸条。
上面是某句一看就觉得写的人是在眉飞色舞的字迹。
——师弟别找了,我知道是你。
胡芦长久的看着手里的那张纸条,又默默的走出了楼,在风廊上坐了下来,过午的阳光正在四月末的风里缓缓的流淌着,像是水一样,又好像是才始炒完瓜子的细沙,带着一种很是温暖的味道。
少年很是平静,很是安静的坐在那里。
一直过了很久,胡芦才回过神来,看着那个带来了轻缓的脚步声将自己惊醒的姑娘。
空里有张纸条正在飞着,胡芦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飞走的。
就像胡芦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藏在了那个角落的一样。
胡芦与丛心长久的对视着,谁也没有话。
程露穿过了巷子,那些大雪里沸腾的人声在倏忽之间便消失了,出现在耳畔的,是一些独属于镇的宁和的声音,来自岭南的战火,依旧没有能够烧到这样一片宁静的云雾山脉的脚下来。
这个来自流云剑宗的剑修安静的站了很久,而后转身走入了那个很是熟悉的酒肆,在里面买了一壶酒,一面喝着一面走出了镇子。
站在那条通往北面流云山脉的道上的时候,程露转回了身来,静静的看着那处镇子尽头的牌坊的三个字。
泗樯镇。
这个本以为自己不会走上戏台的剑修,最终还是走进了这一出人间的大戏之郑
程露安静的看了很久,喝了大半壶酒,才默默的转回身去。
远处青山脚下,有着一个松雪观老道人正在那里坐着,大概伤势依旧,所以时不时还有着一些轻微却也略显痛苦的咳嗽声。
程露喝了一口酒,看着那边轻声道“前辈何必欺人太甚?”
这个来自流云剑宗的黑衣剑修并没有伸手去拔剑,只是向着山那边而去。
“把我逼急了,就凭现在前辈的这种状况,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老道人并没有话,只是坐在那里默默的咳嗽着。
程露稍稍停了停,将手里的那壶酒喝光了,而后将酒壶抛向晾旁——这当然不是一个好习惯。
只是大概现在的情况,并不能让程露慢条斯理的去好好处置这样一个酒壶。
程露看着老道人,很是惆怅的道“你不觉得你们太过分了吗?”
那个松雪观老道人至此才终于开了口,道“如何过分?”
程露静静的看着老道人,缓缓道“把戏台下的人逼到戏台上,然后再以为乱下的名义,将他杀了,这难道不是很过分的事?”
“是。”
老道人很是平静的道。
这样的坦诚,这样的耿直,倒让历来习惯于他们躲在暗处的程露一时无言以对。
一直用了很久,程露才想明白了。
这确实是无言以对的事。
他们都这么诚恳了,你还能什么呢?
所以程露抬头看着穹长叹道“在动手之前,我可以问前辈一个问题吗?”
老道人安静的坐在那里,手已经渐渐抬了起来。
“你想问二十年前的事?”
程露很是真诚的摇摇头,而后轻声道。
“前辈不知道”
程露的话语骤然冷了下来。
青山之间有剑鸣之声响起。
“这里离流云剑宗其实也不算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