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扫视四周,却发现一个与医馆格格不入的身影。
药柜前摆着一张扶手椅,薛老板翘着二郎腿坐在上头,让人一进门就能看到他,活像个镇宅的门神。
可这“门神”不仅镇住了奸邪小人,还将看病的患者吓得不敢上门。
薛霖在何家医馆等了好几日,终于等到了想见的人,登时双眼放光,从木椅上站起身。
可没等他上前,就见何老太爷将何温言拦下说了什么,何少爷转头他的眼神有几分古怪。
“言儿,你可算回来了。这大块头从你去簌州那天,便日日蹲在医馆里,赶都赶不走。”何老太爷叹了口气,悄悄指了指这个大块头。
何温言瞧着自家空空如也的医馆,再看看这不请自来的“门神”,眉头紧蹙。
“薛老板为什么来找我家医馆的麻烦”
“我不是来找麻烦的,我是来找你的。”
薛霖的语气郑重,倒是让何温言有些诧异。
“找我找我做什么”
“是阿言那日告诉我,若是想见你就来你家的医馆。”
薛老板表情严肃,语气僵硬,话语间却让何温言听出了几分委屈的意味来。
“前几日,我同我娘去簌州见外祖父了,自然无法来医馆。”
何温言也没想到这人居然会每天来医馆守着:“再说,这医馆里的病人都被你吓跑了。”
“我也没做什么呀有什么可害怕的。”
薛阎罗是知道自个儿在平民百姓心中恶名远扬的,可在何温言面前却又不想失了颜面。
何大少爷看着眼前人,一对浓密剑眉纠结地成了麻花,犀利尖锐的眼瞳炯炯有神,再配上这一大丛络腮胡,怎么看都凶神恶煞的。
“你有没有想过是因为你这大胡子”
闻言,薛霖摸了摸自个儿掩着半张脸的胡须,已经入夏了,天气也开始闷热了,留着这么厚的胡子的确是难受。
“这胡子是我从十五岁时开始蓄的。”如今决定将胡子剃干净,多少有些不舍。
那年,小小年纪的薛霖在茶馆做小工,听见台上的说书先生讲着《三国演义》:“只见那关云长身长九尺,髯长二尺,面若重枣,唇若涂脂,丹凤眼、卧蚕眉,相貌堂堂,威风凛凛。”
便也学着关羽留起胡子,幻想着如关羽一般威风堂堂,扫荡天下。
可无奈后又落草为寇,成为一介山匪,这满脸的络腮胡反倒成为了他这“薛阎罗”的象征。
“如今也留了快六七年了。”
何温言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薛老板才二十二岁!”
“不像嘛”
许是和薛霖熟了,何温言也知道这人没外人说的那般吓人,便直言:“看着像三十来岁的。竟没想到只比我大四岁。”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戳中了薛阎罗,只见这人一声不吭地站起身,朝外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欸……”何温言正准备伸手去拦,可这人已经迈出大门了。
这人看着人高马大的,心眼怎么这么小,才被他说了几句便不乐意了。
何大少爷忍不住腹诽,一旁的小药童却朝他竖起了大拇指,称赞道:“还是少爷您厉害!这薛阎罗已经在这儿呆了好几日了,何老大夫怎么劝说都不肯离开。少爷,才同他说了几句便将人赶走了!”
这夸奖人的话到了何温言耳中,听着却有些不是滋味。
他守在医馆里的药柜前,整个下午也没见这人回来。
药柜上的那本医书久久未翻到下一页,待到黄昏何老太爷唤他回家时,何大少爷才缓过神来。
次日,何少爷照常去了医馆,也许是没了“薛门神”的镇宅,今儿来看病的患者络绎不绝。
医馆里排队的病人眼瞧着排到了门口,几个大夫坐在椅子上一问诊就是一个大上午。
何温言见老大夫们实在是忙不过来,也帮着坐诊分担一二。
结果,来找他的病人却寥寥无几。
俗话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来看病的患者见这位坐诊的小大夫年纪轻轻,怕他学艺不精,自然不敢上前,还不如守着长长的队伍,等着老大夫呢。
何温言也不在意,他耐心诊断完眼前的病患,便准备帮药童抓药去。
还没等他收起眼前枕木,桌前就坐下个高大汉子。
“看病”
“是看人。”
这声音……
何大少爷猛地抬起头,入目却不是标志性的大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