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的寒风席卷了洛阳城,正月十五日后,洛阳的温度再次骤降,而城墙上的士卒得不到粮食的补给,整日吃的都是稀粥汤水,也没有棉衣,顶着浑身的冻疮在城墙上打灯巡视。
可以说洛阳的士气已经低迷到了一个极点,可惜,吕维琪等人对洛阳士气还是没有清晰的认识,他们确实也在思索解决的办法,但始终不见成效。
比如,福藩那里拿不到钱,吕维琪就把主要打到了城中的士绅豪族之中,希望从他们那里榨出钱粮跟银子来。
但士绅豪族也不是傻子,各种理由推诿扯皮,或者拿出数十两银子应付了事,吕维琪虽然气的牙痒痒,也奈何不了他们。
这些豪族,或是有子弟在朝中为官,或是本来就是朝廷致仕官员,逼迫也逼迫不得。
荒诞的是,通过募捐得来的几百两银子,远远不如这些士绅豪族向吕维琪行贿的数目,豪族们似乎更乐意拿出钱财来行贿,也不愿意拿来募捐。
原因倒是也简单,若是他们真的募捐了此次,按照大明的尿性,保不齐就往死里压榨了,到时候捐还是不捐呢?
大明虽然倡导士绅优免,长期放纵士绅豪族,可实际上到了崇祯年这个政策已经在动摇了,不要觉得崇祯朝廷是傻子,活生生的看着自己被这些政策拖死,但实际上,崇祯朝的大明已经在调整很多政策了。
只可惜,已经腐朽彻底的官僚架构,支撑不起这样的变革了,无论是征收矿税,还是逐步废除士绅优免,以及减少藩王俸禄,这些不需要穿越者去做,崇祯自己都在做。
崇祯初年的矿税征收甚至已经达到了八十多万两,跟臆测的东林阻碍矿税商税征收相去甚远,作为对比的是万历年间矿税征收才四万两出头,足可见崇祯朝已经为了财政不择手段了。
问题从来不在于谁阻碍崇祯改革,真能阻碍他就不可能换内阁换的那么勤了,说白了都是后世为了帮他洗白丢出来的锅,问题的核心在于,大明腐朽的体制已经丧失了改革的活力。
另一个恐怖的事情是,改革不彻底就是彻底不改革,不彻底的改革不仅不能带来改变,还会将原本统治阶级的拥护者动摇,明末清末都是这个情况,崇祯的动作,已经让不少士族和地主开始动摇,士绅优免的逐步废除跟日益加重的土地税收,让官僚阶级的忠诚度下滑。
正如晚清搞的宪政改革最后葬送了自己一样,明末的系列改革也直接埋葬了明王朝,到崇祯十四年的时候,便是这些后果彻底爆发的时候。
洛阳筹不出钱跟粮食,士卒们在城墙上挨饿,而与之成鲜明对照的是福王府的灯红酒绿以及诸位士绅豪族的夜夜宴会,每日光是浪费的酒肉都是不可计数
也就是在这个时间节点,闯军也调整了战略,他们带着热乎乎的馒头来到城墙下面,示意明军用竹篮将这些馒头运上城池食用。
在明军错愕惊异的眼神中,闯军说出了李炎教他们的话:“同为黎庶,何相戕害?公侯王孙,宴饮无度,庶夫黔右,饿死于郭”
这记心灵上的爆杀,彻底给明军干沉默了,看着城墙下除了衣着跟自己别无二致的闯军,看着他们同样因为劳作和暴晒而满是老茧的手,这些明军再也不能拉开弓弦对着他们射击了。
接下来的两日,事情就变得更加喜剧了起来,闯军不时会带着馒头来城墙下提供给明军,而明军也越发厌恶城中的贵族豪富,纷纷在城郭上跟闯军进行聊天,聊天的内容起初还很保守,多集中于女人跟家乡的故事。
慢慢的,随着这些话题的展开,不可避免的涉及到了政治,明军早就看城中的贵族们不爽了,言语之间更是多有诋毁不满,闯军就是干造反的,一来二去双方居然聊的兴致勃勃,言语内容也越发大不敬起来。
也就是在这段时间,一句口号也在整个洛阳城的守军中流传开来:“王府金钱百万,食粱肉,而令吾辈枵腹死贼乎?”
这口号冲击力太强了,也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很快就在洛阳城流传开了,洛阳的士卒听到这句口号无不痛恨切齿,以手指福王府骂道:“若得时,剐其肉佐酒乎!”
洛阳的士气这个样子,难道没有人弹压吗?
答案是没有,王绍禹整日流连城内,并不到城郭视察,手下的亲信如罗泰、刘见义等人也是来城郭走走过场就完事了,实际上的指挥还是交给了中下级的军官,毕竟在他们的认知里,李炎是不可能攻城的,也就不用那么上心。
中下级的军官则对闯军跟明军的暗中交流坐视不理,俨然一副顺其自然的模样,自然士气的崩坏就不可避免。
直到这一日,几个心中郁闷不已的士卒再也难以压制内心的怒火,拿着刀子跑去福王府强奸了福王府上的几个婢女,还将写的歪歪扭扭的口号贴在福王府的大门口,这才让这件事被揭了出来。
得知此事的吕维琪虽然心中惊愕,但还是不认为到了多么严重的地步,当即要求王绍禹去妥善处置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