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公。”
萧绍瑜对凝视供状沉思中的柳世权,轻声呼唤。
柳世权抬头看来,见萧绍瑜是诚恳的,也知道他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见。
只要自己质疑这份供状的真实性,他与李东阳的谋划便要落空了。
毕竟柳世权是处置过皇族外戚的狠人,为人刚正不阿,萧绍瑜不确定他一定会配合。
若是当真不配合,萧绍瑜也不能强求。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柳世权不想变通也得变通了。
十数年前,侍奉梁帝的刘氏嫡长女,宫中地位并不显赫,且有梁帝的默许。
他自然敢拿刘氏之人开刀,昭示国法之威严。
然于此时,当年的刘氏嫡长女早已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她的侄女又是当今的太子妃。
兰陵刘氏的地位,已不是柳世权可以撼动的了,甚至他连触碰的资格都是没有的。
何况梁帝并不希望事态波及过广,也没有动兰陵刘氏的意思。
梁帝希望的是,不要令太子过于难堪。
因为牵连到太子,便会给觊觎储位的皇子以攻讦的口实,夺嫡之争势必愈演愈烈。
为了维护太子的储君之位,兰陵刘氏必然有所举动,朝局势必动荡。
梁帝要做的是,有限度地敲打太子,向朝野昭示他的存在,重申皇权的不可侵犯。
也是要警告太子和他背后的兰陵刘氏,不要过于肆无忌惮。
储君毕竟还不是君父!
要满足梁帝的期许,法办沈贺、放过刘广升,便是最佳的处置。
“柳参军,将此供状传阅诸贤。”
柳世权的心中,已然默认了这份供状的真实性,他朝萧绍瑜了然一笑。
半晌后,凡阅过供状之人,震惊之余皆知自己的浅薄。
“九殿下,这手玩得漂亮啊!”
传阅仍在继续,萧绍瑜不等了,朗声结案:
“今有犯官沈贺供状,所犯三罪皆其一人所为,唯有刘全受其所托重铸官银。
故刘广升刘员外清清白白,与本案无关。
郡望许氏,亦沉冤昭雪。”
“什么?!”
尚未阅过供状的诸氏家主,皆作惊呼状。
正与赵乾坤眉来眼去的刘广平,更是惊得一把抢过供状,不敢相信。
他可不希望刘广升起死回生,将来再重夺家主之位。
“不可能!”
刘广平当堂咆哮。
“白纸黑字写得分明,令兄一世清白得以保存,你不是应该为他高兴么?”
萧绍瑜冷声反问,令躁动的刘广平猛然惊醒。
“这确实应该高兴、高兴。”
啪!
惊堂木响,萧绍瑜当庭宣判。
“本案证据确凿,依大梁律,判犯官沈贺、帮凶刘全俱为斩刑。
即日行文刑部,待刑部核准,秋后问斩。”
其声朗朗,团龙紫袍更显威严。
萧绍瑜的济阴之行,终于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堂下除了失神的刘广平,迷茫的刘广升,诸氏家主无不称颂萧绍瑜审案公正严明。
严办屠戮许氏的沈贺,完全符合济阴士族的利益,他们自然对萧绍瑜生出好感,不吝美言。
至于刘全,他根本没有喊冤的机会,宣判方毕便被兵卒拉下堂去了。
别说刘广平有些失神,就是清醒,他也不会替刘全说一句话的。
此案一了,柳世权当日便率州兵返回燕城,州衙所在不能太久无他坐镇。
柳文菲,自然随之一并离去。
萧绍瑜也将在近日回京复命,并由范雍顺路护送。
共同经历了济阴风雨,萧绍瑜的沉稳善谋,柳文菲的飒爽干练,皆刻入彼此心间。
感情升温的同时,二人之间已悄然走过最初的懵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