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事······”
“真是父皇的手笔?”
午时前后,早早结束打猎的刘彭祖、刘胜兄弟二人,便率先走出了猎场。
朝着预先准备下的露天宴场走着,一边走,刘彭祖一边不忘讳莫如深的发出一问;
听闻兄长此问,刘胜自先是微微一愣。
待侧过身,却见刘彭祖极为刻意的清科两声,又意味深长的抬起头,朝当空烈日指了指,刘胜才终于反应过来。
不急于开口作答,先捕捉痕迹的在身侧打量一周;
确定‘隔墙无耳’,刘胜,才终是似笑非笑的点下头。
“虽然话没说的太明白,但父皇的反应,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母亲‘梦见今日入怀’的流言,只怕真的是父皇,为我这个‘嫡出’的太子储君······”
“嗨~”
“父皇这个人,也真是的;”
“说宠爱我们吧?似乎并没有——我兄弟十人,加在一起一百多岁,和父皇呆在一起的日子,却是掰着指头都数得过来。”
“可若说不宠爱吧?好像也不是。”
“至少从我搬进太子宫之后,父皇为我,也着实做了不少事儿······”
面色略有些古怪的道出一语,刘胜便苦笑着摇摇头,似是对天子启的行为举止,都感到有些不能理解。
而在片刻之后,经由兄长刘彭祖一语点醒,刘胜,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忽略掉的,究竟是什么。
“我倒是觉得,这并不矛盾。”
“——父皇,或许不是个合格的‘父’,但绝对是一个合格的‘皇’。”
“至少父皇希望,也愿意让自己,成为一个合格的赤县官。”
“所以父皇关心、宠爱的,也绝不是自己的儿子公子胜;”
“而是我汉家的储君太子胜。”
“这么想,父皇有如此举动,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刘彭祖此言一出,刘胜只顿觉豁然开朗,便尽敛去面上疑虑,对刘彭祖含笑点下头。
刘彭祖说的没错。
天子启看重的、宠爱的,并非是公子胜,而是太子胜。
很多事,天子启或许不会为公子胜去做;
但只要不是特别过分,天子启应该非常乐意为太子胜,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父皇······”
“唉······”
···
一路策马缓行,又聊聊最近这段时间,发生在长安的事,不多时,兄弟二人便各自翻身下马。
几乎也是在同一时间,各自结束打猎的兄弟众人,也开始次序回到思贤苑内,这处位于丛木之中的空旷地。
这处空旷地,明显是早在思贤苑建造时,就被特意留出来的露天宴场;
长、宽各有十五丈的空地,足以让刘胜在这里,设下一场可容纳五十人以上的群宴!
而今日围猎,却只有刘胜在内的兄弟九人,以及抱着刚睡醒的儿子刘彘早早赶来,自顾自落座于末席的王夫人。
总共十才人,落座于这片已经设下筵席、餐案的开阔地,自然是非常宽敞。
而对于王夫人再次不请自来,刘胜也并没有表现出异样的神情。
——皇十子刘彘,年纪还是太小了些;
从先太宗孝文皇帝后院七年,也就是天子启即位当年出生,到如今的天子启新元四年末;
满打满算,这位皇十子、胶西王殿下,如今也才四岁半而已。
作为这位皇十子殿下的母亲,王夫人显然也已经敏锐的感知到刘胜大费周折,将兄弟几人找来长安,绝不仅仅只是单纯意义上的‘叙旧’‘团圆’。
而在这样的前提下,作为公子彘的监护人,王夫人先后出现在刘胜设下的‘家宴’之上,也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了。
“阿彘,可睡醒了?”
见王夫人带着弟弟刘彘早早前来,刘胜也并不打算在这母子二人面前,端起太子储君的架子;
含笑走上前,不咸不淡的对王夫人稍点头示意,刘胜便毫不顾及形象的蹲下身,将弟弟刘彘自腋下一把抱起。
“嘿!呦;”
“这才几个月的功夫,可是又沉了些?”
“记得开春那会儿,抱着还没这么费力。”
在抱起儿子刘彘的瞬间,刘胜便从王夫人的眼眸中,清楚地看见一抹惊恐一闪而逝!
刘胜却满是坦然的直起身,将弟弟刘彘抱在怀中,就这么大咧咧站着,和王夫人拉起了家常。
从弟弟刘彘,到王夫人;
再到其他几位还在襁褓中的弟弟,以及生下那几个弟弟们的小王美人。
从始至终,刘胜都完美扮演了‘太子兄长’的角色,只向王夫人一家子——主要是弟弟刘彘表达了关切。
最后,又在王夫人隐隐有些不安的目光注视下,自顾自抱着弟弟刘彘,径直走到上手主位坐下身。
到这时,刘胜的哥哥们,也开始带着各自的猎物,回到这处早就预备好的宴场······
“五哥威武!”
第一个回来的,是江都王刘非。
不出刘胜所料刘非的马背上,虽然不见鹿、狐之类的中大型猎物,但两侧马腹,却被一只只兔、鸡之类挂了个满;
听闻刘胜嘹亮的呼号声,刘非也只嘿然一笑,随手将手中的缰绳丢给身旁的亲卫,又随手接下身上的猎具,旋即大步走上前。
“嗨;”
“运气实在不好,尽碰到这些山鸡、野兔之类。”
“倒是四哥,似乎寻上了一头雄鹿?”
刘非话音未落,鲁王刘余的身影,也出现在了宴场外的树林边。
翻身下马,又恋恋不舍的回过头,看着远处,那头由数名军卒合力抬起的亚成年雄鹿,刘余的面容上,只一片极致纯粹的喜悦,和对这种感觉得迷恋。
“呼~”
“在鲁地,整日里在宫中读书,连宫门都不敢出;”
“难得有机会再猎,实在是······”
“嗯!”
“痛快!”
看着刘余恋恋不舍,甚至有些意犹未尽的迈动步伐,走进树林中的宴场,刘胜的眉宇间,只尽带着由衷的欢愉。
对于打猎,刘胜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
便是五哥刘非,刘胜心里也大致有数刘非喜欢的,不是打猎;
而是包括打猎在内的,一切能体现个人武力、能让刘非‘活动筋骨’的活动。
比如打猎、搏跤;
再比如战争。
刘非的喜好,刘胜很难满足——至少目前还没有办法满足;
但对于四哥刘余,作为弟弟的刘胜,则很乐意竭尽所能的,让刘余过足瘾头。
——打猎而已,有什么不好的?
至少比起斗鸡走狗、酒池肉林之类,打猎,总还能勉强和‘尚武’沾上边。
若刘余是寻常人家的子侄,整日里到处游猎,确实有一些落人口实。
但作为当今天子启的子嗣,刘汉宗室、宗亲诸侯,打猎这样的爱好,对刘余而言,并非是什么离经叛道的事。
至少刘胜对此,还是能轻松接受的。
“鲁相那边,弟回头去说说;”
“——我汉家以武立国,民风至刚至烈,尚武之风盛行。”
“民间尚且如此,我汉家的宗亲诸侯,又怎么能不习武艺呢?”
“而当今天下,难道还有比打猎,都更能锻炼武艺、弘扬尚武之风的方式吗?”
听闻刘胜此言,一旁的刘非自是瞬间嗨翻,只急不可耐的连连点下头;
便是被刘胜抱在怀中的刘彘,都不忘将含在嘴里的手指吐出,随后仰起头,手轻轻拍了拍刘胜的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