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爷无语, 片刻笑道:“皇嫂跟人家姑娘哪来的冤仇?真要下旨赐婚,我怕闹出人命来。”
万皇后“啪”地拍了桌子, 怒道:“谁敢以死抗旨,我灭她满门。”
七爷苦笑,“皇嫂别气, 你不是说我过了二十岁就万事顺遂, 明年还不到,等后年再挑选也不迟。”
万皇后想想是这个道理, 笑道:“咱先挑着,把好的留出来,后年直接成亲。”
七爷无奈道:“行,要不三月三那天在南溪山庄单独隔出一半供女眷游玩, 另外一半供文人墨客吟诗作词, 兴许能吟出几句传世名句来。”
万皇后点头道好。
七天的工夫转瞬即逝, 一眨眼就到了除夕夜。
交泰殿摆设宫宴, 各皇子及众妃嫔都入席吃年夜饭。
七爷熬不住困,不等交子时就退席歇息, 第二日却起得早, 更夫刚敲过五更的梆子,他就乘坐马车出了神武门。
大年初一,天才蒙蒙亮,大街上静寂无人, 只有马车的粼粼前行声, 单调而乏味。
车里生着火盆, 暖洋洋的。小郑子因守夜而睡得晚,蜷缩在车厢一角,头像小鸡啄米般一点一点。
七爷却极是精神。
他穿了件青莲色绣金色莲纹团花直缀,披了件大红色棉绫白狐狸里子的氅衣,头上难得地束着八宝珍珠簪缨金冠,珍珠的光泽呼应着大红色氅衣,映衬着他的脸色清白如皎月。
马车穿过德胜门大街,走不多远,便到了护国寺。
护国寺是前朝修建的,本名叫做大隆善护国寺,人们嫌名字太长,便直呼护国寺三字。从五年前开始,七爷每年的正月初一都会来此上头炷香。
天色尚早,护国寺山门未开,但门口已经有了十数位等待上香的人。
马车一停,小郑子就醒了,先替七爷拢紧氅衣,将手炉交给七爷捂着,随后紧了紧自己身上的斗篷当先跳下马车,伸手将七爷搀了下来。
随在车后身穿禁军服饰的六个侍卫无声无息地上前,将七爷护在中间。
小郑子叩响护国寺角门,出来个身穿茶褐色僧衣的和尚,恭敬地将众人迎了进去。
行至大雄宝殿,穿着大红绣金线经文袈裟的方丈双手合十,呼一声“阿弥陀佛”,笑道:“七爷年年来烧这头一炷香,可见七爷心诚,必得佛祖护佑。”
七爷笑笑,低声道:“有劳方丈。”自小沙弥手里接过三支香,用大拇指及食指将香夹住,举止齐心口处,再高举至眉齐,复回至胸前,低低唤声,“南无阿弥陀佛”,将香插进佛像前的香炉内。
旁边另有和尚低声念着经文。
七爷屈膝跪在蒲团上拜了三拜,待得经声停,才起身,又念声“阿弥陀佛”。
这头炷香就算敬完了。
方丈照例问道:“七爷要不要求支签卜算一下?”
七爷本想拒绝,思量数息改了主意,“好”,伸手取过签筒摇几下,取出一支,“我问姻缘。”
方丈正要伸手去接,七爷笑道:“不必解了,我自己看看便罢”,展开签文大略扫了眼。
自大雄宝殿出来,小沙弥将七爷引至后殿一间静室,奉上茶水,恭敬地道:“早餐在卯正一刻,施主略作歇息。”
七爷含笑点头,取过案几上一册经书,靠着迎枕上随意地翻着。
门外传来了清脆的晨钟声,接着悠长旷远的诵经声响起。
是到了早课时分。
七爷静心听得片刻,默默思量起适才抽到的竹签,签文是“随缘”两字,解语是“花开堪折只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面前不由又浮现出那张灵动而俏丽的小脸,黑亮的双眸染着笑意,仿似五月枝头上盛开的石榴花,灿烂夺目。
七爷在护国寺烧头香吃素斋,皇宫里正举行大朝会。
康顺帝在奉天殿接受百官朝贺,万皇后则在坤宁宫接受外命妇跪拜。
等到冗长繁琐的朝拜结束,京都中有头有脸的人家都知道了三月三要在南溪山庄举办桃花会,而且康顺帝跟万皇后也会出席。
一传十十传百,没几天大姨母也听说了。
可外头会文的帖子好办,里面女眷赏花的请帖却难求。为保证帝后安全,礼部准备的帖子是有数的,总共六十六张。
而京都单是勋贵权臣都不只这个数。
一时桃花会的请帖炙手可热,很多人捧着白花花的银子都求不到帖子。
大姨母私下跟陆致嘀咕,“能不能求恩师通融一二,我带阿娇她们去见见世面,就算见不到皇后真容,起码也能结识几家达官显贵,说不定遇到有缘分的,阿平跟阿康的亲事不就有了?”
陆致烦恼地说:“我早就提过,恩师虽然掌管礼部,可经过礼部之手的只三十张,其余都是在万皇后手里。就这三十张还是按着人头发的,都是给那些家里有适龄姑娘的人家,恩师也没能得到。”
“咱家不就有两个姑娘?”
“适龄!”陆致重重强调一遍,“三皇子跟四皇子都二十出头了,要今年或者明年就成亲,选得都是十四五岁的姑娘。”顿一顿,“早知道,该把我二哥跟大姐家的孩子一道带过来。”
大姨母不屑地撇下嘴,“老爷不是嫌她们长相普通?”
陆致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说不定皇子就喜欢这样的。”说完,自己也觉得不太现实,不耐地挥挥手,“算了,别费那心思了,你们家祖坟就没长那根蒿草。”
大姨母气得没再搭理他。
严清怡也听说了桃花会,但是根本没往心里去。
前世,她的两位姐姐年纪正合适,所以苏氏带着她们几人都去了。钱氏是带着魏俏和魏欣去的。柔嘉公主一拨拨地召见女眷,她跟魏欣没资格进去,便在外头喝茶吃点心,议论那些千金小姐的仪态跟相貌,实在是无聊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