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气得心口疼,明里暗里嘲讽严其华,“好好的千金小姐你说休就休,一个千人骑万人骑的寡妇倒当成香饽饽,也不怕你头上长草?那孩子是谁的种儿也说不定呢?”
严其华反口回道:“你把阿贵叫来看看就知道。”
一提严青贵,孙氏心里发虚便噤了声。
没几天,严家就换了新模样。
窗上贴着双喜字,树上挂着红绸子,大门上过年才贴的春联正鲜艳,也被揭下来换了喜庆字样的。
严青旻默默地看着屋子里的变化,趁人不注意偷偷往双喜字上吐了好几口唾沫。
严家这般紧锣密鼓地张罗着,胡寡妇那边却闹翻了天。
胡寡妇公婆都不在世,相公也死了多年,但两个小叔子正年强力壮。听说胡寡妇再嫁,首当其冲要把田二胖留下。
胡寡妇万不肯的,严家人要她就是为了孙子,要是没有孙子,她哪里能直起腰来?
也不知谁传出去的风声,田二胖是严其华的私生子这事儿就传到了田家。
田家人怒不可遏,原来胡寡妇没丧夫之前就与严其华有了首尾,按例早就该把这对狗男女游街示众,连那个孽种都不得善终。
严家族长只得出面安抚。
最后调解的结果是,胡寡妇把后街的宅子归还给田家,另外掏出这几年租赁宅子的费用,算来算去刚好五两银子。
田家人仍不解气,冲进胡寡妇家里把东西砸了七零八碎。
胡寡妇基本算是两手空空地进了严家。
严其华如意算盘落了个空,顿生不满之意,好在胡寡妇擅长察言观色,又能伏低做小,将严其华伺候得舒舒服服,顺顺利利地度过了头一夜。
只是严清怡姐弟在北屋听着南屋的大呼小叫,恨不能用棉花塞住耳朵。
第二天,田二胖休沐,胡寡妇将他从府衙接回严家,严清怡真正犯了难。
以往,他们姐弟三人住北屋,中间拉个帘子。
可严青昊跟严青旻都是一母同胞的弟弟,而且是严清怡从小照看过来的,没觉得什么。
这田二胖已经十岁,个头比严清怡都高,怎可能再跟他一屋睡觉,何况夜里南屋那种折腾法,恨不得能把炕压塌……
严青旻也意识到这点,扯了严清怡的袖子问:“夜里怎么个睡法?二胖太大了,两人挤不下。”
严其华听见,不耐烦地说:“就一晚上两晚上的事儿,凑合凑合吧。”
严清怡咬着唇,温声道:“爹,我们年纪也不小了,没法凑合。”
胡寡妇“咯咯”笑着,“哟,年纪不小了,”一双媚眼往严清怡身上扫了扫,“姑娘大了心思多了,好事儿好事儿。”胳膊肘拐一下严其华,“你说怎么办?”
严其华瞧瞧田二胖,不养在身边没什么感情,可族里宗老们看重,明天就要上族谱;再回头瞧瞧严清怡,虽说也没多大感情,但看着柔柔弱弱的,眉间又带着倔强,开口道:“没法睡就睡厨房,铺子里有条凳,拼到一块就是张床。”
胡寡妇觑着严其华眼色,对田二胖道:“你睡厨房吧,反正就一晚上。”
田二胖满心不愿意,等严其华出门,便挥着拳头道:“你们等着,以后我有得是机会教训你们。”
严清怡不屑地撇撇嘴,“就凭你?”
声音不高,气势却足,乌漆漆的双眸闪着寒光,不但田二胖心生怯意,就连胡寡妇看见也是一愣。
第二天,严其华带田二胖去宗祠拜了祖宗先人,正式改名严青富。
家里多了胡寡妇,严清怡一反常态,不再像往日那般大清早就干活,反而听着南屋声音,那边起床了,她才悉悉索索地穿衣裳。
男人经不住饿,严其华一早起来肚子发空,却见厨房冷锅冷灶的,连火星都没有,拍着北屋喊严清怡起床做饭。
严清怡笑道:“这会儿做饭怕是晚了,爹实在饿,我就出去买几只包子。”伸手跟严其华要钱。
严其华现在手头算宽裕,皱着眉头数出五文钱给她。
严清怡喊严青旻一道出门。
她嘴头甜,见人就招呼,“婶子早,后娘睡觉没起,爹打发我买包子” ,“大娘真早,我家没做饭,后娘还睡觉呢”,“大爷遛弯回来了,我去买包子,后娘没起床。”
一路招呼着一路走到包子铺,自己先跟严青旻吃饱,再带三只给严其华。
严其华狼吞虎咽地吃个精光,撒腿就出去了,根本不惦记给胡寡妇留。
严清怡也不在家里待,打发严青旻往东屋找张氏说话,自己趁机去了东四胡同。
胡寡妇起床后,见家里没人,少不得亲自往街上去买饭食,一路走尽见街坊邻居冲她笑。
那笑却不是好笑,明晃晃的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