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其华越想越美,嘴巴几乎要咧到腮帮子上了,直到吃饭时,脸上笑容还没散,看往严清怡的目光亲切而和煦。
严清怡如坐针毡,两眼盯着面前的饭碗头也不敢抬。
少顷严其华吃饱饭放下筷子,吩咐薛氏,“再给阿清做两身鲜亮衣裳,姑娘家天天灰头灰脸的不成样子,” 又板着脸教训严青昊兄弟,“你们也老大不小了,往后多做点扫地扫院子这种活计,不能什么事情都指望长姐。”
得好生养着严清怡,要是干活干得手糙了,还怎么伺候官老爷?
严清怡本能地推辞,“这点活儿我能干,弟弟还小。”
薛氏自是猜不到严其华打算,含笑附和道:“你爹说得对,粗重活儿让他俩干,你帮我缝缝补补,过不两个月就入秋,还得早点把冬衣预备起来。”
夏天活计少,每年这个时候,薛氏都会把去年的棉袄里子拆下来晒晒,至于外面的表层布,能补就补,实在破得太重,就浆洗出来留着纳鞋底子。
一家五口的棉袄棉鞋,没有一个月赶不出来,并不是件轻松的事儿。
严清怡笑着应了。
饭后,严清怡帮薛氏收拾好碗筷,开口道:“我想去文庙街看看,挑些质地好的布头。”
涌泉胡同离小仓近,但小仓做得是穷苦百姓的生意,布店里卖得最好的就是粗布,绸缎并不多。而文庙街离府学和贡院近,铺子里摆的东西更精细好看。
前世严清怡做过绢花,还记得不少绢花样子,甚至有些还是从宫里流传出来的。
好样子需得有好布料才能撑起来。
薛氏也明白这个道理,数出十几文钱塞进荷包里,“好,咱娘俩一道去。”
两人刚走出胡同口,身后突然跑出一人,慌里慌张地,擦着薛氏身边经过。
薛氏吓了一跳,拍着心口窝道:“毛里毛糙的,走路不看人?”
“婶子,实在对不住,”那人停下步子赔不是。
却是一起在升仙桥旁摆摊的大勇。
薛氏见是他,脸色好了许多,便问:“你急着往哪里去?”
大勇笑答:“赶着到净心楼占地方,晚了就被别人抢了。”话音刚落,忽地跟见了鬼似的,指着严清怡问道,“你是三妞?”
严清怡瞪他一眼不作声。
大勇上下打量她几眼,“还真是三妞,都快认不出来了,”却又不着急走了,“……这两天你怎么不出摊?净心楼那个茶博士还问起你。”
严清怡淡淡道:“树上杏子都光了,没别的可卖。”
“哦,”大勇了然,从挎着的竹篮里抓出两只桃子往薛氏手里塞,“婶子尝尝,我家屋后那棵树上的,甜着咧。”
薛氏推辞,“不用,我不要,你留着卖去。”
“婶子拿着吃,这东西又不值钱。”大勇很是坚持,直到薛氏收下才松开手。
桃子足有两只拳头那么大,粉白白水灵灵,带着股甜香。
要是严清怡去卖,一只至少一文钱。
严清怡瞟一眼大勇,“你要想卖出个好价钱,先把竹篮底下的鸡粪抖搂干净,还有你这衣裳,都多大了还往上擤鼻涕。”
大勇那张被晒成麦色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不是我,是大美,大美这几天热伤风,把鼻涕蹭我一身,我娘没空洗。”
“你不能自己洗?什么都指望你娘,你娘长了几只手?”严清怡忍不住斥责他。
大勇是曹元壮的二儿子。
曹元壮有了两个儿子后,就想要个闺女换换花样,可是曹婶子又接连生下两个儿子,这才生下了大美。
大美刚三岁,正是闹人的时候。
曹婶子要操持一家的吃喝拉撒,还得照顾大美,可想而知会有多累。可家中大小五个爷们,个个都是甩手掌柜,家务事半点不帮忙。
想到此,严清怡越发没好气,“还有这大夏天身上爱出汗,就该经常洗,像你这样老远就闻到一股汗臭味,谁愿意买你的桃子?”
大勇嚅嚅不成语,好半天蹦出一句,“就会教训人,你比我还小一个月……我娘都不管我。”
挎着竹篮撒腿跑了。
薛氏看着他的背影摇头笑笑,“大老爷们有几个爱干净,能自己洗衣裳的,何况还是个半大小子……听你曹婶子说,衙门里招募十一二岁的小子去学武,每人每年二十文束脩,学上三年要是出息得好,就能在衙门里寻个差事。她打算秋天收完庄稼让大勇去跟着学,你说要不要阿昊也去?”
去学武也是条出路,就算以后当不了差,至少能练副好体格出来。
再者,家中不差这二十文。
严清怡点点头,“让二弟去吧,跟着武师多少能只能干点见识。”
薛氏笑道:“对,不过他年纪小,怕人家不肯收,先让大勇带着他去试试,实在不行就等明年秋天。”
母女俩有说有笑地走到文庙街,买了一摞碎布头、两缕各色丝线、十几支式样最简单的木簪,又买了三只肉包子和四只素包子。
因为有了包子,午饭就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