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目前看起来了齐王、凉王与朝廷、皇帝达成了和解,可骨子里没有一个朝廷官员相信这件事不会秋后算账,搞不好就是抄家灭门的结局。
“这个答案一说出来,你我就又要不欢而散了……”不管洪涛如何躲闪、也不管苏轼如何小心,话题一深入必将有躲不开的分歧点,而且还是根深蒂固、无法妥协的。
“……老朽已然不是朝廷命官,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晋卿但说无妨。”
这次来到扬子镇,明显能感觉到苏轼和以前有了变化,倒不是说姿态放低了,而是观点更客观了。在这个问题上洪涛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古人真能根据身份工作的不同,很快切换价值观吗?
“简单点说,官家无法容忍这种变革,齐王可以。本王曾答应过先皇,一生不与皇家为敌,还要辅佐新皇治理国家。后一条已然食言,这第一条就不要再破了。无论赵颢还是赵佣都是皇家血脉,谁对这个国家有利我就支持谁,且不惜代价!”
这种话洪涛对外从来没说过,今天算是破例。要不说王小丫拜师这件事儿一直让洪涛耿耿于怀呢,有了这层关系就总忍不住把人往好处想,防备之心会随之降低。
“晋卿怕是把事情想简单了,治理国家远非区区湟州和甘凉路可比,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会缠得你束手束脚,有多大本领也难以施展。你与齐王,再加上朱八斤、王大将军、高翠峰几人,浑身是铁能打几根钉,管得住朝廷管不了地方,到时还不是要依仗这些父母官?”
果然如苏轼所言,不管洪涛说得多不合礼法,哪怕直呼皇帝名讳也没生气,反倒是站在了洪涛的立场上点出了不足之处,更像是一种拾遗补漏。原则上讲,话题聊到此种程度就已经分出胜负了,只是两人都没有计较。
“……子瞻兄这次回到眉州老家,可曾感觉到什么不同?”
对于苏轼的忧虑洪涛完全能化解,可该不该说,必须仔细衡量一番得失。这不仅牵扯到自己的安危,还有可能影响到几百人的生死,乃至整个计划成败。
“是有些不同,这几日还与小丫念叨,可未能得到答案。她自打回到府上越来越像某人,说话吞吞吐吐。难怪画技一直没有突破,内心不能坦坦荡荡,下笔自然不会清清楚楚。”
这个问题算是问到点子上了,从进入金牛道开始,苏轼就发现了很多变化。原本崎岖险峻的山路被扩宽,就连大剑山剑门关都被重修了,不能说变为车马通途,但从剑州直抵成都府的这几百里路,比以前可好走多了。
顺风镖局在沿途几个关隘都设有车马租赁处,来往客商可以雇佣他们装车卸车,在能行车的路段车载,不能行车的路段换驮马。
是要多花一些钱,可节省了时间还增加了舒适度。几百年来的蜀道难,已经达不到上青天的程度了,六七十岁的老人照样出入无碍,前提是得有钱。
一提起钱,苏轼都快不认识自己的家乡了。路过成都府的时候就被当地繁华惊到,要不是乡音未改,还以为是到了苏杭。
可这些都没有眉山的变化让苏轼动容,往年那个位于岷江边上的宁静小县城来了个大变脸,远远就能看到矗立的大水轮,还不是一个,而是一排,忽悠忽悠的转动,水花淋下来仿佛它是活的,在出汗。
走在石板路上,乡邻的脚步都是匆匆而过。县城最热闹的地方就是北门,车马排成片,装货的、卸货的摩肩接踵,喊的、叫的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