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尖锐的汽笛声,一艘吞吐着黑烟的机帆船缓缓离开了港湾,朝外海驶去。
这是一艘在港湾内刚刚完成补给的战舰,即东岸人设计制造的“节气”级护卫炮舰,实力不俗,是可以走上战列线对轰的狠角色。这样一种战舰,按理说是不会出现在地中海这一带的,东岸海军在历史上进入这片海域的次数也是有数的,但这次偏偏出现了,就不得不让人多加联想了。
当然那是法国人的烦恼,对于最近一年来饱受战争威胁之苦的熱那*亚人来说,这些悬挂着东岸国旗的战舰真的是太可爱了!他们不会忘记,当法国东方舰队封锁港口,对外贸易断绝,丰裕公署库存告急,六十多万熱那*亚人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时候,是谁站出来积极斡旋,又是谁动用船只从黑海拉来大批小麦,平抑熱那*亚市场上的粮价的。
当时那些不可一世的法国战舰,在看到东岸运粮船的时候,他们一度连炮窗都打开了,但最终还是没有开炮,任凭东岸船只离去,而这无疑也正式宣告了他们封锁熱那*亚港口政策的破产。
骄横的法国人为何在东岸商船面前这么软弱、这么克制,说穿了还不是害怕东岸人会在其他地方报复他们?考虑到法国人在印度、缅甸、暹罗、越南和中国的生意越来越大,以及他们在加勒比海岛屿种植园的大力经营,这个国家也不是没有海外利益的。虽然真要到了关键时刻,路易十四当然可以权衡利弊,选择是不是舍弃这些海外利益,但这不是还没到那个份上么?
他们之所以对熱那*亚人喊打喊杀的,起因就是因为这个国家为西班牙王国承造了四艘军舰。这事严格说起来呢,其实有点小题大做的意味。四艘军舰而已,多大个事啊!西班牙人海军啥实力,他们自己心里没逼数,你法国人还不知道吗?
但人法国佬就是揪住这个不放,封锁熱那*亚港口,让这个对外贸易依存度极高的国家瞬间陷入了悲惨的境地之中(历史上法国人还炮轰了熱那*亚港口,更加悲惨),以至于不得不求爷爷告奶奶请求别人斡旋调停。法国人之所以这么做,其实结合如今他们正在蚕食南尼德兰领土的情况来看,就不难得出结论了,那就是严厉敲打、警告任何试图帮助西班牙的国家,以免影响自己的吞并大业。
说实话,法国人的这招还是很聪明的。他们拿熱那*亚这个软柿子开刀,既起到了警告的效果,同时也避免了与其他势力强大的国家的直接冲突,应该说是一次成功的战略警告或者说测试。在测试期间,他们发现奥地利人没有阻止,英格兰人漠不关心,瑞典、普鲁士等国更是连点反应都欠奉,也就联合省出于唇亡齿寒的角度强烈谴责。这样的结果,应该已经让巴黎宫廷上下欣喜若狂了吧,虽然最后关头东岸人不给面子,联合荷兰人上门调停,但战略测试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法国人就坡下驴之下也就放了熱那*亚人一马,收兵回营了。
随后,代表熱那*亚前往巴黎进行和谈的执政官勒斯卡罗——临行前,法院临时授予了其出境豁免权,因为熱那*亚法律规定,执政官一旦出境,哪怕只有一分钟,也将自动失去职务——虽然遭到了法国人的羞辱,但停火的事情终于没有出现变故,在保证了一堆事情并支付了二百万银行里拉的赔款后,法国人终于又将目光转到了南尼德兰。
经历此事之后,熱那*亚人终于抛弃了对法国、西班牙(西班牙人曾承诺给予熱那*亚援助,但战争期间一个屁也没敢放)最后一丝幻想,同时对东岸人的好感大增,因为他们信守承诺,实在太他娘的仗义了。而熱那*亚人的感受相信也会慢慢传递到意大利的其他地区,让更多的意大利人知晓,而这无对于东岸共和国在地中海的影响力,无疑是具有着非常正面的意义的。
“《花园报》报道:加里巴尔迪议员公开宣称,临行前法国人在凡尔赛宫宴请勒斯卡罗执政官及陪伴他的四位议员和东岸林大使。宴会结束后,有法国官员向他询问在凡尔赛宫当中什么是最奇特的,执政官阁下回答我本人出现在这里是最奇特的……”一间临港的二层别墅小楼内,保罗·多利亚站在明亮的玻璃窗后面,一边看着渐渐远去的东岸战舰,一边倾听着仆人阅读报纸的声音。
“《花园报》真是越来越神通广大了,居然能让加里巴尔迪这位老古板议员接受采访,看来这次的事情的确把我们的老先生气得够呛。”保罗·多利亚感慨地说道。、
东岸人的战舰已经远去,但码头上注视着其身影的熱那*亚人仍然很多。这次的事情,熱那*亚百姓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很多人第一次明明白白地认识到,在这个大争之世上,如果没有足够的武力保护的话,那么再多的财富都是虚妄,这使得很多熱那*亚人开始思考自己的未来,即将全部财产都配置在这么一个狭窄逼仄且武力孱弱的国家,是否真的合适?
联合省的荷兰人已经给大家做出了榜样。那些荷包满满的新教徒们漂洋过海去到英格兰,涌入了伦敦、诺维奇、布里斯托尔、伯明翰、曼彻斯特和利物浦,设立工场、开办商店,同时还为英格兰原有的工业企业提供了大量的熟练技工和低息贷款,带动英格兰经济起飞的同时,也让自己的资产保值增值。
法国的胡格诺教徒同样如此。在没有安全感的情况下,这些人都纷纷逃离了法国,到其他愿意接纳他们的国家去展开新的生活。而且由于这些人很多都是中产阶级以上的精英分子,属于高质量的移民,各国还是比较喜欢的——有钱的商人、艺术家们去了伦敦和阿姆斯特丹,工匠们去了英格兰和德意志的工业区,农民则去了英格兰的北美殖民地,军人则前往法兰西的敌国帮助他们战斗。
“经此一役,移民热潮怕是又要兴起了吧。”保罗·多利亚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忧愁。熱那*亚虽小,却是自己的故乡,是自己生长的地方。但现在在外敌的军事威胁下,这里已经变得不再安全,国家也无法再给予他们足够的庇护——即便没有被人军事占领,但熱那*亚这种小国在被人威胁的情况下,肯定会丧失大量利权——是时候前往一个新的地方,以一个新的身份开始一段新的冒险了。
“先生,《花园报》上恰好有移民的相关报道,需要我念吗?”仆人恭敬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