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云竹心十分厌恶这个私生女,但这个可爱又娇憨的小女孩却走进了风云烈冷淡的心,仿佛终于有人补充了这个家庭里应该有的那份属于女性的柔软情感,温暖了他空虚的心房。
两兄妹的感情,在短短十几天里迅速发展,妹妹的懂事与依赖,让风云烈想要一辈子呵护爱惜。
可是一年之后,当他再回家时,家里却已经天翻地覆。
风寻攀登珠峰时不幸遭逢雪崩,而在他遇难的同一天,妹妹也落水失踪。
当时的风云烈只觉天崩地裂,父亲的离去让他觉得天都快要塌了,妹妹的失踪,更是让他痛彻心扉。
母亲告诉他,妹妹是不慎落入了入海口处的江水里,水流湍急,很快就将她卷走,又适逢冬季,江水冰寒刺骨,那女孩......已绝无生还的可能。
妹妹的离去,让风云烈痛不欲生,也不知道为何,他对这个妹妹仿佛有种深刻在骨子里的情感,一旦失去,如同刮骨抽髓,痛苦得无法言说。
那么依赖他的小女孩,那么脆弱无助的一条小生命,在遭逢大难时,他却不在她身边,风云烈每每念及,就痛悔悲伤之极,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始终无法释怀。
眼前,仿佛一直晃动着妹妹那张可爱的小脸,尤其那双乌溜溜如同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那么灵动又俏皮,一如他初见俞团团时,抬眸惊见的,那双熟悉得入心入骨的眼睛......
脑海里,妹妹的面容似乎与俞团团的脸慢慢重合在一起,风云烈蓦地闭上眼睛,难到她真的是......
不,当年妹妹落入那样湍急又冰冷的江水里,她年纪幼小,又不会游泳,不可能再......
风云烈心头忽然一震,一段有些忽略了的记忆蓦然涌上心头。
那次他与俞团团在江边散步,她莫名头痛,她的后脑有曾经受创的痕迹,她怕水,她怕黑......
风云烈猛地站起身,心慌得根本坐不住了,他猛然转身走到落地窗前,看向城市布满阴霾的尽头。
修长如玉琢般的手指,不知觉地在身侧微微颤抖,他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平生第一次感到无边的恐惧,第一次感到自己......就快要崩溃......
夜半,独庐。
一阵清寒的微风忽然一掠而进,拂动了粉色的纱帘,掀开一帘幽梦。
沉在不安睡梦中的女孩,即使怀中抱了一个大大的软枕,却仍似没有安全感,娇小的身子蜷缩着,秀气的眉心轻蹙着,睡得并不香甜。
一道高大颀长的身影默立在她床前,尊贵如黑夜中缓缓步来的天神,优美似千年天山冰玉雕琢成的神像,尽收世间最为精致美好于一身。
然而他那双眼睛,却似凝结了世间万千忧愁,深切难解,如同遥远雪山之巅终年不散的雪霾。
他俯身,深深凝视着女孩的睡颜,用无比矛盾又爱怜的眸光,描摹着她可爱娇美的小脸,停留在那紧闭的眼睫上,怔然良久。
半晌,他才默默伸出手去,轻抚她柔顺如瀑的头发时,也悄然获取了她几根发丝。
如玉琢般的精致手指微微一滞,忧伤的眼眸中渐渐凝结出难以抑制的缱绻深情,忍不住想要轻抚她娇嫩可爱的小脸,却忽见女孩嘤咛一声,翻了个身,似要醒转。
他眸光一黯,不舍之至,却仍退开一步,无声无息间,已闪身不见。
俞团团感觉到脸颊旁似有微风拂过,她缓缓睁开惺忪睡眼,下意识地扭头看向窗边。
清冷的风自窗外悄然钻进,粉色的纱帘悠悠地随风飘动,俞团团看了又看,一阵心神恍惚。
自从住进独庐,她好像总是会产生这些可笑的幻觉,总觉得每晚他都似来过,可一睁眼,满室的空寂便总是无情地嘲笑着她的痴心妄想。
心房里一阵挖空了一般的疼痛,她坐起身,蜷膝抱着自己,就像每晚半夜醒来时一样,怔怔望向窗外。
清冷的风似乎能稍稍冷却心头的痛,女孩抚着空落落的心口,失神地看向黑暗深处,已无心去计较睡前是否关过窗户,也无心再去分辨幻觉与睡梦......
清晨,俞团团是冷醒的。
开着窗睡了一夜,尽管室内有暖气,但她身体虚弱,还是禁不住一点点的寒意入侵。
她坐起身来,昨晚半夜醒来发呆,都不知道是怎么又睡着的,这些天来她几乎都是如此,半夜醒来坐着发呆,然后又不知不觉地睡着,每天都似乎过得浑浑噩噩。
此刻,她把自己偎在被子里,想要暖和一会儿再下床。
可是忽然的,她心中就涌出一阵说不出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