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济凑巧是在赏菊宴前的一日赶到了金陵,让春归高兴的是李济的妻子丁氏也一同来了金陵,两人在汾阳时便已结下了交谊,而李济如今既任周王长史,他的家眷也都会暂住在吴王宫,春归很乐见自己添了丁氏这么一位助力。
“娘子在今日赶到,确然是件好事,明日便是赏菊宴,殿下邀请了这么多宾客,我正愁分身乏术顾全不了这多事务呢,就是娘子才经长途跋涉,一来就得忙碌,都没时间好好休整了。”春归有些过意不去:“今日又有那么多事需要准备,我也没法子替娘子接风洗尘。”
丁氏连忙笑道:“宜人是将妾身视为友朋,妾身才当得宜人接风洗尘的好意,既是如此,宜人便不需这样见外了,外子而今乃周王长史,妾身自然也应当于王府内务上效力。”
春归便当真不和丁氏见外了。
将赏菊宴的内情一五一十告诉丁氏:“殿下和外子商量着,干脆将这回监政的重点公之于众,也免得人心浮动流言四起,朝廷政令原本就减免了不少杂泛差役,意在切实减轻百姓承担的赋税,不过政令颁行至今,百姓们却鲜少得知这些益处,又因地方官员阳奉阴违,多数都不曾真正的依律选派粮长,这才是殿下这回需要整治的重点。
所以这回赏菊宴前,殿下本就下令四省官员往南京述职,宴聚是趁述职的便利,倒也并不显得是图铺张饮乐。”
原来这回周王邀请的宾客,并不仅限于金陵城的官员豪绅,不但邀请了应天府治下所有官员,甚至南直隶的知州知府也收到了邀帖,当然如果这只是普通的宴聚就太过荒唐了,周王说不定都会遭到言官弹劾,不过既然他先下令召集各地长官述职,显明这就是一场“鸿门宴”,目的就是为了切实推行政令严察贪墨赎职,没有哪个言官再会弹劾周王贪图享乐妨碍公务。
本朝律法,地方官员多数不能在原籍任职,不过这当然不能限制官员徇私,因为不管官员是出身高门抑或寒门,一但入仕都难免会卷入党营派系,江南四省又从来都是士人官宦的主要“产地”,可以说满朝文臣无一没有籍出江南的业师同窗,四省官员与当地士绅关系自来密切。
周王同时也宴请了四省豪绅,为的就是通过这回赏菊宴摸清江南各大派系,以期破坏他们之间的联盟对抗。
“男人们大多老于世故,没这么容易露出破绽,但女眷却多半不谙外务,哪家与哪家是真亲近,哪户和哪户是伪交情,从女眷的言行上更容易窥穿。殿下又不大放心陶才人独自担当这事,所以娘子与我都难免要留心,茶水肴馔之事,是陶才人和我的两位舅母盯办,娘子与我便只管交际应酬,我这段时间已经理出了一些需要重点关注的人事,有劳娘子今日过目,也好熟悉熟悉,便宜明日谙察。”
春归留下丁氏一起用了午饭才把那一摞人事关联交给她去看记,然后又请了另外两位长史娘子来做“最后备战”,又往内苑各署去巡看了一番,忙得几乎忘了晚饭的时辰,这一日周王和兰庭又得接待各地官员,处理述职事宜,也是忙得半分空闲都没有,春归估摸着兰
庭会干脆歇在外院,早早便沐浴安置了,养精蓄锐准备着次日的交际应酬。
次日天都没亮,她便被青萍、菊羞唤醒,仍是过安乐院去陪外祖父用了早餐,和两位舅母一齐去内苑,最早赶来的是顺天府尹窦章的夫人,她也是春归特意请来的“外援”。
一行人就先去了清晖园。
陶芳林今日自然也是盛装打扮,用心配了条满绣金英的锦地长裙,她出面接待的第一位贵客便是南京户部尚书府上的女眷钱夫人,钱夫人籍出凤阳,而今是过了知天命的年纪,所以随她同来的还有两个儿媳一个年近及笄的孙女,小姑娘四处一望,没忍住小声道:“阿娘,这园子里哪来的金英可赏?”
就被老祖母给瞪了一眼。
陶芳林便是一笑:“钱姑娘说得很是呢,这清晖园里本没有遍植金英,所以连我都觉得并不多么适合今日的宴会,只是顾宜人也有顾宜人的想法,钱姑娘莫要心急,等上一阵说不定就觉得有趣了。”
“才人真有福气,身边有顾宜人这么个帮手,连王府如此要紧的盛会都省得劳心。”钱尚书的儿媳随口讨好一句。
陶芳林便自鸣得意了,深觉虽说周王叮嘱让春归主持大局,可是在女眷们看来,顾氏无非是个臣妇,她才是今日宴会的女主人。
“不是我有这福气,是殿下怕我愚钝,担心我招待不周慢怠了贵客,所以才请托了顾宜人帮衬。”
钱夫人心思一动,也笑道:“殿下是怕才人操劳,殿下待才人这是真体贴。”
陶芳林就越发看钱家的女眷们无比顺眼了,接下来言辞上更多吹捧,又有意把钱姑娘引见和兰心结识,她这还是用过去的认识衡量兰心,巴不得兰心给钱姑娘难堪,和钱家结下怨仇来,败坏兰心的声名。
又别说兰心而今性情大大收敛,便是今日因为有华英作伴,华英也会斡旋化解矛盾,压根不可能让陶芳林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