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试乃四月二十一日,经三日阅卷上呈御批,一般会在四月二十五日举行传胪唱名的典礼。
而事情的进展并不像朱大舅预料中那样理所当然水到渠成,太子妃的确交待了太孙“将任往复点为状元郎”,太孙也的确将母妃的教诲铭记心头,但他根本没想到要需提前知照诸考官如此迂回曲折的方式,太孙的想法是直接杀到阅卷现场,当众下令更加干脆利落。
事情就变得十分麻烦了。
营私舞弊得讲究营私舞蔽的规矩,普遍原则是朱老太爷这样,先行打点一个说话算得了数的人,再由他出面意会党羽,大家心照不宣却冠冕堂皇,这样才能名利双收。而太孙殿下的作法,就相当于撕开了那层遮羞布,逼着让所有人都承认有失公允,世上贪私的官员虽多,却不代表着个个都愿意裸奔,尤其还是在未来储君面前裸奔,冒着路遇皇上的风险……
这些老谋深算的官员哪里还能如太孙预料当中的干脆?
更不说其中的两位,确实还都具有廉洁正直的品质,当场就一口回绝了太孙殿下的违规操作,龚持政就更不可能扒光自己的衣服往脖子上挂个营私舞蔽的牌子领衔裸奔,他也只能选择廉洁奉公,只不过措辞听来更加委婉而已。
于是太孙殿下就暴怒了,当场发飙,嚷嚷着要把阅卷官们统统治罪,罪名是狂悖逆上!
这个罪名已经足够人头落地,阅卷官们横七竖八的跪了满场,挂冠的挂冠求死的求死,竟没一个道罪告饶……
太孙殿下一声令下:“推出午门杖毙!”
但储君就是储君,并没有君临天下,储君的一声令下可不能得到必然的执行。
宦官们火速通传给了高太监,这位随时可以上达天听人物,可不畏惧前头多了个“储”字的君主,听闻太孙殿下如此荒唐的行事,眉眼平静道:“得了,殿下儿戏而已,也值得这样慌里慌张?就说陛下已经知悉,安抚各位大人切莫计较,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高公公一转身,自己又沉吟一阵儿,方才斟酌好了禀报的言辞:“太孙殿下当是受太子妃嘱托,想去打问一下宋国公亲友任往复的文章,不知怎么话赶话就和阅卷的几位大人拧上了,闹出一场误会来,奴婢这便去请太孙殿下前来回话。”
皇帝正为各地上呈的奏章焦头烂额,一时也无瑕理断这事,颔首道:“就说是朕让你去的,好好教训一番裕儿,让他深思怎么才能取士公正。若让阅卷官都知道了哪个贡士上交哪封策答,还怎能做到取士公正?他可是这回殿试的监考!这孩子,怎么就一点不肖其父?他如今也不小了,他父亲在他这年纪,已经能为朕分忧解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