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彦柏低垂的眉眼松了松,直身而起,此时,秦彦梨已是喜极而泣。
将婚事的自主权拿在了手中,从此后钟氏便少了一样拿捏她的由头,她自是欢喜不禁。
钟氏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兄妹二人,目色微凉。
秦彦柏方才献的那一计,已然让她越发不敢小觑这个庶子了,也让她越加谨慎,不肯再像以往那样轻易地表达自己的态度。
她端起茶盏喝了口蜜水。
蜜水已经凉了,那一线冰意探进心底,让她整个人都生出了一股寒意。
看着面色泠然的钟氏,秦彦柏心底微哂,面上却仍旧是温和谦冲的模样,恭声道:“长姊之事解之不难,最难解的,其实还是汉安乡侯府。秦氏与范家的那桩婚事,并不可废之,否则范二郎必将大怒,这一点,太祖母想必是清楚的。”
听得此言,太夫人的面上便露出了疲倦的神色,这是她最为忧心之事,甚至比银面女还要令她头疼。
“谁说不是呢。”她叹道,抬手在额角处按了按:“按说,以六娘子之举,除族是免不了的。可真若将她除了族,一者于我秦氏名声不利,二者,我也担心范家会不喜,如今便在两难之间。”
如果不处置秦素,这族规便当真形同虚设;可如果当真处置了,范家那里不好交代是一,此外,秦素借势的那一户人家,太夫人也有些担心,生怕间接地得罪了人去。
真真是愁煞人也。
太夫人面上的喜意已经全都没了,唯愁眉深锁,满面忧色。
“太祖母所忧甚是。”秦彦柏温润的语声传来,似可扫去满屋的阴沉:“如果这时候将六妹妹除了族,范家可能会认为我秦氏有蔑视之意,两家的关系很可能要变僵。此外,六妹妹身上还有东陵先生的赠言,如果违之,也是于我秦氏不利的。”
“我儿可真真有心。”钟氏终是忍不下去了,似笑非笑地看着秦彦柏,语声亦是将冷将热:“你口口声声说什么东陵先生的赠言,如果你真的在乎这个赠言、在乎我秦氏的福运,你就不该暗中挑唆范二郎去九霄宫偷瞧你六妹妹,让他对你六妹妹动了心思。你分明知晓,范二郎身边妾室,皆是不得长命的。”
此言一出,满室瞬间安静。
钟氏这也是实在气不过了,干脆把话给挑明了说。
范孝武的这个癖好,在青州也不算秘密,士族人家皆知晓一二。而为了不让秦彦梨嫁入范家,秦彦柏便将秦素给推了出去,此等行径,纵然有不得已的苦衷,却仍旧太过于歹毒了。
不得不说,钟氏这句话,算是彻底扒了秦彦柏的那层皮。
然而奇怪的是,秦彦柏居然仍旧面不改色,就连看向太夫人的眼神,也是如方才一般地诚挚真切。
“我自知此举不妥,为了救下三妹妹而陷六妹妹于险境。此皆我之过。”他环视四顾,面上带着自责与伤心:“可是,我将六妹妹推出去的时候,是绝对有把握令让六妹妹全身而退的。可惜六妹妹是个急性子,脾气也火爆得很,竟没给人辩解的机会。而我虽是问心无愧,终究还是有杂念在先,所以前几日六妹妹来时,我才不曾当面驳了她去。”
说到此处,秦彦柏长叹了一声,寂然语道:“就算是让六妹妹在我身上撒撒气吧,我无话可说,因为说到底,我确实是对她不起,万不该将三妹妹的事,推在了她的身上。”
无论是神请、语气还是言辞,秦彦柏这番话可谓声情并茂,不由得人不去同情、不去惋惜、不去觉得他确实是一片苦心。
钟氏面色铁青,身上的气息瞬间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