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想到裴越会突然说起往昔的故事,这番转移话题让所有人都摸不清他的想法,更加不会有人站出来打断,包括神色渐渐凝重起来的萧瑾。
裴越继续说道:“他说他叫谷范,其父乃是时任京军南营主帅的广平侯,于是我便问他,你如何证明广平侯便是令尊?”
有人忍不住咳嗽数声。
萧瑾的脸色有些难看。
裴越轻笑道:“当时我才十四岁,少不更事天真烂漫,所以才会问出这样愚蠢的问题。没想到多年之后,在大梁朝堂上,在这两仪殿中,我居然能听到堂堂西府右军机问我,如何才能证明你便是裴家后人?伱为何会相信生父真是自己的生父?你为何听到这种关乎身世的谣言还能如此镇定?”
他上前一步望着萧瑾,微微眯眼道:“襄城侯,敢问你今年贵庚啊?”
刘贤摇头苦笑,抬手道:“裴卿。”
裴越转身朝皇帝拱手一礼,正色道:“陛下,臣知道分寸,不会同襄城侯动手。”
刘贤楞了一下,心想自己何曾有过这样的想法,只是见萧瑾被裴越挤兑得很难堪,所以想缓和一下气氛。
然而这时裴越再度对萧瑾说道:“襄城侯,你在西境虎城戍守十年,没人否认你对朝廷的功绩,先帝亦是因此对你委以重任。先帝不仅赐你‘忠贯日月’的匾额,还让你升任西府右军机兼掌京都守备师,同时还有辅政大臣的尊荣,如是种种看起来并不弱于我这个国公之爵。你今日这般胡搅蛮缠,无非是想让我远离朝局做一个闲散国公,便于自身独揽大权罢了。”
萧瑾微怒道:“卫国公,本官断无这种想法,只因事关天家血脉,厘清内里方为正道。高祖曾定下铁律,宗室子弟乃至外戚权贵绝对不可插手军权,这才是皇权稳固之根本。倘若卫国公并非祁阳长公主的后人,此事自然万般皆可,若不然的话……”
裴越漠然道:“不然又如何?”
萧瑾一字字道:“还请卫国公为陛下和朝廷着想!”
裴越低头看了一眼身前的金砖,似笑非笑地道:“襄城侯今日令我刮目相看,原来朝中诸事你便可一言决之。”
萧瑾转头望着刘贤,躬身行礼道:“臣为大梁千秋基业考虑,绝无半点私心,恳请陛下彻查此事!”
刘贤不由自主地攥紧了双手。
局势发展到此刻,他显然已经能判断出那些言纸上的内容极有可能属实。
也就是说,站在萧瑾旁边的裴越不仅手握重兵,名下有泼天财富,而且身体里还流着祁阳姑祖母的血。
他看起来显得十分犹豫,毕竟这件事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顶多民间会有一段时间的议论,却不会影响到朝堂大局。可若是真的查下去,万一证实裴越的身份,麻烦便会接踵而至。
萧瑾能够理解皇帝的迟疑,他也明白对于一位刚刚登基不足三月的新君来说,要做出这样的决断无比艰难。他转头看向周围,这个时候想要压住裴越的气势,必须要有足够分量的重臣站出来。
开平帝在遇刺之后曾经委任七位辅政大臣,其中为首的左执政莫蒿礼久不入朝,而谷梁自然会站在裴越那边。除此之外,还有萧瑾、李訾、洛庭与韩公端,只要他们四人态度一致,再加上那些神色肃穆的尚书与九卿,这股力量足以坚定新君的信心。
然而……
良久之后,周遭依然没有动静。
萧瑾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场景,他眉头紧皱起来,忍不住看向身边的年轻国公。
但见裴越长身肃立,身姿挺拔犹如松柏凛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