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厂(2 / 2)

三个石头支口锅,

就地挖个洗脸盆。

逍遥日子老板过,

砂丁苦难数不清。

……

看到矿工出洞了,张工头连忙拖着林飞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后,丢给他一套脏兮兮的下井衣服和帽子,一盏电石灯,让他赶紧换下身上的衣裳。并交待他呆在屋子别出去,等到他去收完塃,吃饭时再让他去见大家,然后开门出去了。

“小花子,你今天背少了,明天再不多背点,年底要扣你的钱了。”林飞听到张工头的声音。“张工头,这两天身体不舒服,等着好了多背点。”那个被叫做“小花子”的人回答说。“老么童,今天不错。”林飞又听张工头说。“马上要过年了,赶紧多背点,到时候让张工头多给两个钱,好去南当听戏去。”“哈哈,么童又想那个唱花旦的了。”林飞听到一群人的笑声。“肯定的,我最喜欢他唱的《打渔杀家》。”那个叫么童的人说完,还哼了起来……

吃饭时,张工头领着林飞对大伙说:“这个是今天来的,各位大哥小弟关照关照。老钱哥你老红脚杆了,你就多关照关照这个新来的。”老钱回答说:“这小伙子一副背塃的身板,没问题。”

这家尖子共三间草房。大的是工棚(矿工们一般称工棚为伙房),工人,马,塃,工具共一间;工头自己一间小的,厨房一间比工头那间要大些,做饭的自己住在厨房里。

林飞抱着换下的衣服,拿着矿灯来到工棚里。他本想着大家会问他从哪里来的,可是大家都只互相说笑,没人关心他的由来。老钱给他安排睡在他身边后,也没问他什么,只是在和其他人开玩笑。

林飞主动问老钱尖子上的事,老钱告诉他:矿山上,因犯事来尖子躲难的事是常事。因矿山生活艰苦,尖子很难招到工人,老板对这些来避难的人也是从不打听底细。即使是警察来抓人,老板也是能躲的就让他躲,不让抓走就不给抓走。大家都习惯不打听别人家底。并告诉林飞?这家尖子有砂丁15人,算上张工头,做饭的和林飞,共18人。尖子老板是南疆临安人,是工头的哥哥。老板平素就在南当城里,一般不来尖子上 。尖子最近挖到了旺汞,工作多起来了。每天要背两趟,体力不好的就有点吃不消了。听着小花子在一旁干咳,老钱对林飞说,小花子随父母、姐姐一起逃荒到大坪子,十二岁就随父亲进洞背塃。父亲前年得肺痨死了。母亲和姐姐在湾子街上卖烘豆腐。看小花子现在的身板,估计也是患上父亲相同的病了。

林飞看到了那个叫小花子的矿工,长得很瘦校估计这两天把罪受多了,早早躺在铺上不出声。

躺在通铺上,呼吸着这汗味,牲口味,电石味和塃味混杂在一起的空气,小林似乎又回到了赶马的日子。他在想大哥好吗?是否受到他的牵连?他在想他是否已经安全了?井下是个什么样子?

由于太累,林飞没听到老钱的鼾声就睡着了。

厨房的鸡叫三遍,大家都进了洞。林飞才发现,这个洞对他这1.6米个头的人来说,能直着腰走路的地方没几处。大多地方都是要弯着腰,手脚并用才能通过。采场一次最多能容下五、六个人。采场这波人不走,下波人只能在宽点的地方等着。装满塃的塃包背在身上,本来很小的洞子显得更校一些地方人才俯面通过半身,接着就要仰过面来往上爬。矿工们把这样的地方叫做“鹞子翻身”;有的地方要边用手撑着边用脚蹬才能通过,矿工们把这样的地方叫上“苍蝇搓脚”。好在林飞身强体壮,练过功夫,背着塃走不算太吃力。林飞现在才知道:插在毡帽里的竹片,是用来刮去额头上的汗水的。额头上的汗水如果用手来揩 ,不用竹片刮,脸上会糊上手上的泥巴,饱含泥浆的汗水会让你再也睁不开

眼。

三个月过去了,林飞已经成了个地道的“红脚杆”。走在湾子街上,尽管街上还贴着通缉他的通缉令,但再也不会有人能看出他是在北平饭店当过跑堂的林飞。

这天,老钱和么童,林飞早早出了洞。完活的他们,换上草皮衣,打算到湾子街上走走,去茶铺喝茶,听说书,顺便听听茶铺里的人讲讲国共开战的局势。

这已经是过了立春的49年。湾子街的茶铺很热闹。林飞他们进了茶铺,要了一壶茶,三笼小包子,边吃边听书,就着听听人们对时局的看法。

喝茶的人们边听着书,边小声谈论着国是。有人说共军不会过江,肯定要划江而治了。有人说毛下巴有痣是个有大志的人,肯定要统一中国的。听着众说纷纭的时局,老钱和林飞一头雾水。三人中有点学问的么童说,天下大事,分久必合。中国自满清灭亡到现在,已经乱了一段时间了 ,说不定共军真过了江统一了中国。

听完说书,吃完包子,三人茶足饭饱。出了茶铺,在湾子街上乱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