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焚香点烛。</p>
垂垂老矣的乾皇靠在一张塌上，眯着眼。</p>
一旁的小太监将装好了福寿膏的烟枪递了过来。</p>
立刻，乾皇来了精神。</p>
蠕动了两下身子就靠近了小矮几上点燃的灯。</p>
吞云吐雾。</p>
神情惬意。</p>
“小德子，要不是有着福寿膏，恐怕朕的老命早就没了。”</p>
声音苍老嘶哑的乾皇蠕动了一下身躯，让自己的姿势更舒服。</p>
“哟，万岁爷，瞧您说的。”</p>
“您一定千秋万代。”</p>
小德子是个机灵小太监。</p>
自从之前的小德子说了一句‘您肯定能长命百岁’，被砍了头后，他就牢记了这一点。</p>
为嘛？</p>
乾皇今年八十九了啊。</p>
“哪有什么千秋万代，人啊，能活着，享受着，就是天大的美事了。”</p>
“哪怕过得繁琐一点儿，没人惦记，也是好事。”</p>
“最怕的就是既穷苦，又被人惦记……”</p>
乾皇的话还没有说完，外面一个小太监就跑进来了。</p>
“万岁爷，长公主殿下求见。”</p>
这话语声轻轻的。</p>
乾皇却是眉头紧锁。</p>
他最头疼的就是见他这个妹妹了。</p>
但更头疼的却是，不能不见。</p>
“让她进来吧。”</p>
乾皇低声说着，同时把手里的烟枪递给了小德子。</p>
小德子连忙收拾起来。</p>
长公主见不得这些东西。</p>
被看见了，乾皇没事。</p>
他一准得死。</p>
片刻后，一身便装的赵定思走进了殿内。</p>
刚一进来，这位长公主就抽动了一下鼻翼。</p>
随后，面露不悦。</p>
也没有吭声，就这么盯着乾皇。</p>
“咳，定思坐。”</p>
乾皇轻咳了一声，连连招呼，那模样根本不像是一国之君，九五之尊，倒有点像是偷溜出去钓鱼，被自己女儿发现的老头。</p>
事实上，乾皇的父亲，极为不靠谱。</p>
在乾皇五十岁时，还和新纳的妃子生下了长公主赵定思。</p>
之后更是夜夜笙歌，三年后就薨了。</p>
五十三岁的乾皇登基为帝，带着三岁的长公主在身边。</p>
而在长公主成年时，才随后有了太子、二皇子、三皇子。</p>
所以，从某方面来说，这长公主就是乾皇养大的。</p>
说是自己女儿也不为过。</p>
“你不是说你不再抽福寿膏了？”</p>
“那东西是害人的玩意儿，你不知道？”</p>
“番邦蛮夷献这东西，你难道不知道他们的用意？”</p>
长公主一连三问。</p>
“这……”</p>
乾皇无言以对。</p>
他当然是知道的啊。</p>
可他不能说啊。</p>
一说，又是一次争吵。</p>
他不想吵。</p>
只能是眼巴巴地看着长公主。</p>
“兄长你已经有十年未曾理会过朝政，我看你精神头很不错，要不下月初一起，还是由您来主持朝政吧，我正好有事要办。”</p>
长公主一本正经地说道。</p>
“定思你这是怎么了？”</p>
“是不是不开心？”</p>
“还是又有人嚼舌根子了？”</p>
“告诉为兄，为兄灭了他九族。”</p>
乾皇直接坐起来了。</p>
那模样，根本不像是一个马上九十岁的老人。</p>
尤其是眼中亮起的凶光。</p>
宛如实质。</p>
好似龙吼。</p>
原本候在殿外的小太监、宫女全都两眼翻白的昏死过去，尤其是离得最近的那位小德子，更是七孔流血，直接死了。</p>
对外，所有人传言长公主把持朝政，乾皇早就被架空了。</p>
可眼下，却不是那么一回事。</p>
或者说，不准确。</p>
因为不是长公主架空了乾皇。</p>
而是乾皇主动放权的。</p>
长公主看着自己的兄长，叹了口气，抬手握住了乾皇的手。</p>
“没有人。”</p>
“我就是有些累，想出去走走。”</p>
“皇兄，你就让我出去嘛。”</p>
长公主说到后面，已经带上撒娇的语气了。</p>
而乾皇毫无立场，马上答应。</p>
“行吧，行吧，去吧。”</p>
“不过，早些回来。”</p>
“我让神武营跟着……”</p>
“神武营足足八万人，跟着我算什么事儿，我就是出去散心游玩，而且，神武营拱卫帝都重地，不容有失。”</p>
面对根本问题时，长公主坚持己见。</p>
乾皇眼中更是溺爱。</p>
“好，好。”</p>
“但是身边得有用着得利的人手。”</p>
“去带一队大内侍卫去。”</p>
乾皇说着就摸出一块腰牌，这一次不容拒绝</p>
长公主听出来了。</p>
所以，点了点头。</p>
之后兄妹二人又闲聊了一阵。</p>
“怎么突然有点饿了。”</p>
长公主说道。</p>
“哈，就怕你不饿。”</p>
“我这都准备着呐。”</p>
乾皇一溜烟从塌上起来，到一旁的立柜前，直接从里面拿出一个装满了点心的食盒子，盒子内装着的是一枚闪烁红芒，还在跳动的心脏。</p>
不是人类的心脏。</p>
巨大，且满是压迫感。</p>
还带着炙热。</p>
“这个是之前什么兰进贡的龙心，我让人烹饪了。”</p>
“虽说肯定不是龙心，就是四脚蛇之类的，但功效不错。”</p>
乾皇说着就期待着看着自己妹妹。</p>
当看到长公主一张嘴，整个龙心就被夹裹着融入烟气中，吸入肚子里的时候，眼神中更是期待了。</p>
“味道不错。”</p>
“就是有点辣。”</p>
长公主评价道。</p>
乾皇则是一脸笑意。</p>
“蛮夷之地，味道是有些冲，下次为兄让太医院和御膳房的人琢磨琢磨，有没有法子把这味儿去去，还吃不吃了？”</p>
“不了。”</p>
“我身体消化不了那么多。”</p>
“吃多了难受。”</p>
“那皇兄，我先走了。”</p>
面对着乾皇明显想多聊一会儿的模样，长公主就像是一个任性的孩子，直接就走。</p>
乾皇直直送到了殿门口。</p>
就这么望着长公主的背影消失，这才返回了塌上。</p>
他重新拿出了烟枪，点燃了灯。</p>
再一次吞云吐雾。</p>
两三口后，这位突然开口了——</p>
“去和那帮蛮夷说，上次的四脚蛇不错，多进贡几只来。”</p>
“还有……”</p>
“之前不是有个哪的蛮夷说他们那有火鸟，钦天监的人说那火鸟有凤血血脉，让他们献出来，给定思加加餐。”</p>
说到这，乾皇还是一脸宠溺。</p>
可下一刻，这脸就阴沉下来。</p>
“告诉南斗北斗两司，去处理了‘长生道’道主，绝对不能让他和定思见面。”</p>
“事儿办不好，他们就没存在的必要了。”</p>
声音落下，帷幔阴影中，立刻有人应是。</p>
之后，殿内就只剩下乾皇吞云吐雾了。</p>
而在一旁的垃圾桶里，则放着二皇子、三皇子的折子和两人失踪的折子。</p>
对此，乾皇漠不关心。</p>
……</p>
日子一天一天过。</p>
转眼就要奔二月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