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好说,他们家目前积攒的薄蓄也有一千贯左右。卢氏只要把自己嫁妆里的那些首饰、长安带来的好料子给当了,也就能凑齐了。
剩下的债务等把卿卿赎回来之后再慢慢变卖剩余的嫁妆填补罢!
夫君那边的钱就不挪用了吧!
他的月俸是万万不能动的,自己全家的嚼谷都靠他的俸禄养活,把俸禄搭进去全家喝西北风?
孟仁甫看着妻子的模样,心里像是被刀剜一样疼。
他在自己书房里反复踱步。
有些事情原该卢氏去放话,可是夫人不愿意做,可那到底是妇人之仁。这时候少不得他亲自出面了。
不一会儿,他喊来管事,吩咐道:“你,去点一点咱们家的粮仓。还有多少斤米面,都卖了,今年职田里的粮食打下来之前,全府上下都吃糙粮!日常的菜换成青菜豆腐,若实在馋肉了,就去鱼市上买条鲫鱼回来炖汤。另外全府下人们的月钱也裁去一半,咬牙把这几年挺过去了,日后债还完了再涨回来。”
“这……”管事傻了眼,摸了摸脑袋,游移不定道:“可是,若是让外人知道了县令家里居然跟贫民一样吃糙粮、不进荤腥,那您的脸面不都丢尽了?我们苦点儿没什么,不能让您被那些乡绅瞧不起啊1
孟仁甫怒骂:“不长进的混账东西!眼下都什么时候了,还只顾着面子,面子能当饭吃吗?我都拼下老脸去借钱了,差这一两个面子吗?”
曲沃县是个大县,在任的县令能领到一顷地作为职田。如今他们家的职田里每年能打将近八十三石的麦子和一百五十石豆子!而面粉比米要贵一些,一石面粉能换一石多半的稻米。
托孟县令的职田的福,全府的下人都能顿顿细米白面,每天的份例菜都带着荤。他这个全府管事的管家自然在份例上比别人更尊贵体面。
管事被骂得脑子都蒙了,只好赶紧应了声是,灰溜溜地离开了书房。
走出屋,他忍不住抹了把脸,有点欲哭无泪。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卖粮呢?
他可不想顿顿吃高粱米粟米啊!
郎君这是何苦来呢?为了个女儿折腾得几乎倾家荡产的地步!不是他说丧气话,夫人那点子嫁妆哪怕全都变卖了也不一定能还下八千六百贯的债!堂堂一县父母被逼的四处借钱、债台高筑,这让外人怎么看啊!
三娘子不过是个女儿!
三郎君还在书院念书,这才是家里未来的顶梁柱!女儿终究是要泼出去的水,被拐了虽然让人惋惜,但若是赎人条件太过苛刻,也应当适时放手,就当是她远嫁了不行吗?非得闹到这般田地,至于吗?
管事想不通,也完全理解不了。
他专管前院郎君们在外头的事,平时不与后院女眷接触,有什么事需要接洽也是通过夫人跟前的胡妈妈通传的。他甚至没见过三娘子长什么样,他也根本理解不了为何县令和县令夫人对一个小娘子上心成这样。
县令夫人又不是不能生了,若实在喜欢小娘子,那等三娘子死了再养一个不就行了?再不行就给孟郎君安排个妾,生下来的庶女抱到嫡母那里养不是一样的吗?
一想到自己的月钱还要被裁掉一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涨回去,管事都快恨死了。
吩咐完卖粮的事,他赶紧跑回了自己家,关起房门来,在自家的神龛面前上了柱香,念念有词。
“三娘子呀三娘子,若你心善,就可怜可怜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心疼心疼你爹娘吧!您这一被绑架,名声传出去也不能听了,若您识趣,早早儿地在土匪手里一头碰死,也不至于连累郎君和夫人到这等境地,害得到我们还要被缩减月钱!您要是死了,我一定天天给您念佛,年年给您烧纸!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砰!
就在此时,屋门被一脚踹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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