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要嫁人了,这次没有对新生活的忐忑与憧憬,更多的是一种对命运的抗争。
都说嫁人是女子的第二次投胎,上辈子,她这第二次投胎连带着将第一次投胎的福运和底气都扼杀了。
那么今天第三次,将是结束也是新生。
此时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声。
姚晴天抬起头朝门口望去,看到穿着一身簇新中山装的赵军站在门口,他身壮腿长的,走在最前面,一个人堵了大半个门,姚晴天重生回来这么长时间从来没真正哭过,这一刹不知道为什么控制不住泪腺似的湿了眼眶。
姚家婶娘见了还以为姚晴天是舍不得爹娘,笑着打趣道“还没有到哭嫁的时候诶,这么舍不得,大伙待会可要把门堵好了!”
引来一屋子人笑着起哄,赵军手上的糖果包裹被人轻松拽进去了,赵军只好转身抢走赵明手上的,要不然到时候到了余家毛婷婷那里什么都没有了。
虽然她那边大概没有堵门的。
还没吃过中饭,是不给男方进新娘子门的,所以赵军一行很快给姚家人拉走了。
虽然今天是两兄弟都娶媳妇,可娶亲这种喜事是不能走回头路的,也就是说他们来是一条路回去时一条路,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所以来的时候赵家一行是往东走绕道长江大堤过来的,进村走的是那条又长又窄的小路,先到最北边姚家接姚晴天然后从姚家出发,走村里那条直角三角形两条直角边的阔路去余家接毛婷婷,然后走那条公路回赵家。
中午这顿饭自然在姚家吃。
至于毛家嫁女本就决定的仓促,也不好大势宣扬,只和一些亲近的人家打了招呼,这会说嫁女酒和回门酒一起办也没有太让人意外。
这边姚家也知道今日情形有些不同,并没有拖拖拉拉,男方来了坐定便上菜开席,酒菜一撤桌就往新娘子房里闯搬嫁妆。
赵家包括两个新郎官来了八个人,因为借不到那么多自行车,一行人走过来的,待会带着新娘子和新娘子的嫁妆走回去。
好在两个村离的不远。
不过以后村里自行车肯定会越来越多,毕竟分开单干这两年风调雨顺的都是丰收年,最近很多人托赵军弄自行车票了。
赵军站在姚家院子里看着进进出出的人,脑子里想着的却是去镇上的路不平整,大小石头从地面凸出来,他自己骑着车来回没事,以后带着媳妇,可别把她颠坏了。
这边姚家收拾妥当,新娘子出了门子后,在姚家看热闹的村民孩子被吆喝着去余家继续讨要糖果香烟。
连姚家人除了哭了厉害的姚母和一脸不舍的姚父也都过去了。
姚家三个儿子送妹出嫁本来就要跟着一直到赵家。
而等在余宅的毛家人,今天心情格外复杂,又看姚家送嫁的就有三人,可他们家三代单传拢共就只有一个儿子。
总觉得处处憋屈,便有意放任看热闹的人闹着。
毛家最亲近的像毛兰花爹娘,也来了几个人,这些人辈分大,是赵明亲外公,闹着要烟要糖,赵家带来的都散完了还不松口,一直让去买。
仿佛要把这两天受到的委屈都发泄出来。
难得赵军也好说话了一次,他大方地掏钱让人去买,可这附近连个杂货店都没有,指使去买东西的赵磊骑着借来的自行车跑了六里路才买回来一包糖果。
姚晴天和姚家兄弟就坐在门口等着,后来赵家人也闹累了纷纷过来坐着,
除了赵明,他是毛家外孙,在里头劝着。
足足耽误了快两个小时,天都快黑了,终于把毛婷婷这个新娘子请出来了。
在家等消息的姚母气得骂了好几回,她们看在赵明的份上一点不刁难早早让女儿出门,也是为了避免毛家人一直等在那里脸上难看,为了周全她们的脸面还带着一村的人去凑热闹,结果那边倒拿起乔来了。
果真有些人就是重不起。
好在一行终于顺利出发了,赶在天黑下来之前到了赵家。
早些年破四旧现在也不兴拜堂了,新娘子接来家直接送到新房,嫁妆一件件搬进来摆好,然后就开席喝酒。
而两间新房,虽然大小格局是一样的,可里面装扮完全不一样。
赵明的新房是毛兰花带着赵蕊辛辛苦苦装扮的,墙面粉刷过了,窗帘桌布都是簇新的。
床上铺的是大红的被子,喜鹊登枝的枕套,连里面的被芯、枕芯都是今年新收上来的棉花弹的。
到这时候,毛兰花又要称赞自己一遍,她想出一起办婚事这主意真的是太妙了,钱没花多少,婚事弄得排排场场。
因为赵军的房间没怎么装扮,为了怕人看到说闲话,毛兰花将来看热闹的都引到赵明的新房里。
赵家有两间堂屋,足够摆桌了,赵军作为兄长自然要带头敬酒了。
在毛兰花心中,今天完全是她儿子大喜的日子,赵军只是个顺带的,她必定不能让他喧宾夺主。
所以毛兰花交代赵明一定要抢站在赵军前面,不要让他压了风头。
反正酒水里参了大量的凉开水,不怕喝醉,让赵明今晚好好陪赵家那些叔伯兄弟喝一场,也让人知道他们家以后真正的当家人是谁。
赵明平常不沾酒的,所以他喝着被赵军换回来的白酒,尽管很辣喉咙,却不清楚这是多少度数的酒,以为参加水的酒也这么辣。
赵明到底是喝醉了,酒劲慢慢上头,都站不住了歪在椅子上脸红脖子粗的。
新郎官喝醉了在农村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不看赵大强那个大酒桶都喝醉了吗,所以就连毛兰花都没多想,她今晚很忙,厨房里一堆事等着她拿主意。
赵军早前抽个空也去了趟厨房,拜托赵蕊炖了一只老母鸡,说她大嫂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想晚上喝口鸡汤。
为着婚事,赵军一早让人从镇上送了几十斤肉,六只鸡过来,东西自然没用完。
当着一厨房人的面,毛兰花拍胸脯应下来。
那可是给她亲侄女炖的鸡汤,毛兰花有什么不乐意的?这场婚礼侄女总归是受委屈了,新婚夜给炖上老母鸡汤,毛兰花回头也好在兄嫂那里卖个好。
等明天,明天她就回趟娘家,说说先前借债的那些事。
借债也是为了盖房子,现在房子都给侄女住上了,债也该分担一点。
如此,毛兰花是走路都生风,她当年没名没分跟着赵大强,后来那女人死了她都没正式摆酒。
今日总算是办成了人生中一件大事,她给赵家生的出息的儿子结婚了。
今天也是第一次毛兰花以赵家女主人的身份办酒席,赵家族了老老少少的人都来喝喜酒了。
不像上次嫁女,厨房的话语权都在掌勺的侄媳妇和老嫂子手上,她当时就像个跑腿的,被指使得团团转。
忙碌的一天终于到了尾声,吃席的客人也陆续离开了,连送嫁的姚家三兄弟也要回去了,毛兰花虽然心里唾弃人家一来就来三个,脸上却挂着笑,一人塞了一个红封,让他们明天一早就过来吃饭,不要等人去催。
赵军特地放下手上的东西将三人送出门,至于毛婷婷的弟弟今天会在赵家住下了。
第二天早上还要做一顿丰富的酒席专门招待送嫁的大小舅子,所以毛兰花简单收拾下让赵军将赵明扶回新房交代新媳妇照顾好人就要回房休息了。
姚晴天也很懂事地站起来说明天她会早起帮着烧饭收拾。
赵军跟在毛兰花身后出了赵明的新房,转身去厨房提着炉子和那罐鸡汤回了自己的新房。
赵军回房不久又出来了,身后跟着着同样一身大红的毛婷婷。
两人来到赵明的新房门口,毛婷婷敲了敲门,姚晴天来开的门。
“听说表哥喝醉了,我不放心来看看。”
说着毛婷婷径直挤开姚晴天进了这间装扮一新的新房。
毛婷婷已经在那间啥都没有连床上被子都是旧的新房里枯坐了快两个小时,手和腿都冻僵了,这会见了这间红彤彤暖和和的新房方松了一口气。
这才是新房该有的样子,她很满意。
见姚晴天一脸不解地看着自己,毛婷婷笑得一脸得意。
“你还不动手?”
果然,她话音一落,站在门边的赵军走进来对着姚晴天颈脖子劈了一记,姚晴天没来得及挣扎便晕死过去了。
毛婷婷第一次见,一脸惊奇“还挺厉害的!”
赵军直接将晕死过去的姚晴天扛在肩上往外走。
毛婷婷轻手轻脚跟着送赵军出门,然后把东西俩扇们都锁死。
做好这些,毛婷婷便翻箱倒柜找吃的,她今天也饿了一天,刚刚见了鸡汤想分一点,赵军居然不同意。
果然像姑姑说的那样死抠,好在她不是真的嫁给他。
很快毛婷婷就扒出许多糕点,坐在摆着龙凤烛的桌子旁狼吞虎咽,最近不知怎么搞的非常容易饿。
而出了房门的赵军迅速将扛在肩上的姚晴天换成公主抱的姿势,一直处于昏死状态的姚晴天也睁开了眼睛,小声抱怨赵军刚才的粗鲁。
“你身上肉硬死了,还好我没吃饭,要不然进了胃的东西都要给你顶出来了。”
赵军手上越抱越紧,嘴上却轻声道歉“是我的错。”
这边房门只是轻轻掩上的,赵军抱着姚晴天用背将门给抵开,然后将人抱进去放在一张铺着垫子的椅子上。
这房间一点都不喜庆,连龙凤烛都没有,但是姚晴天一进门就闻到一股香味。
姚晴天惊喜而又肯定地说道“有鸡汤!”
赵军便走到窗边将小炉子提过来,上面的炖罐里两个大鸡腿在汤里咕噜着,汤面上飘着金黄色的油圈圈,一股浓郁的香味飘散开来,令人食指大动。
赵军又拿来一把洗的干净水嫩的青菜和一桶面条。
“先给你打一碗起来喝着垫垫肚子,再下面条?”
姚晴天不错眼地盯着炖罐里的肉,像小鸡啄米似的连着点头,她饿一天了。
赵军便捞起一只大鸡腿和一碗汤,放在姚晴天面前“小心点,别烫着了。”
姚晴天喝了一口,美的很,然后朝赵军摆摆手,意思是不要打扰她吃东西。
赵军见状笑了笑,抽出很小一把面条下到鸡汤里,然后去开柜子了。
赵军火力足,所以入冬了床上也只有一床薄薄的被子,现在有了媳妇,过日子自然不能再这么糙了。
他从柜子里抱出两床新被子,把床上的旧被子直接全部当垫絮铺在下面,再铺上一床新棉絮,然后是大红的床单,鸳鸯戏水的对枕,最后是大红的龙凤喜被。
这些是他提前准备好的,连被子都是他这个大男人偷偷一针一线定起来的,好在定被子不需要看针脚。
还有配合架子床特制的蚊帐,这种料子的蚊帐赵军找了许久,夏天能防蚊冬天还能挡风保暖。
床上收拾妥当,赵军又从箱子里抱出一些垫子和衣服鞋袜,垫子铺在房里各处凳子上,衣服鞋袜是给姚晴天换洗准备的,她的嫁妆现在还在赵明房里,得等明天姚家人闹起来再去拿回来,反正他相信毛婷婷也没那个胆子动。
见收拾得差不多,赵军又开门出去提了两大桶热水回来。
而此时的姚晴天吃饱喝足想着活都干完了,可以放下心来好好睡一觉了,明天早上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赵军喊她洗洗早点睡,姚晴天也没多想,抱着衣服起身往后面走去。
房间后方有个帘子围着的木制浴桶,此时已经注满了八成满的热水,如今已经入冬了,南方天气有些湿冷,姚晴天简单泡了会就起身了。
穿得有些单薄,姚晴天快步走到床边,上床,拉来柔软的被子将自己盖起来,一气呵成。
趁着还没有睡意,她在脑子里完善着明天早上的细节,思考着要怎样表现才能将毛兰花和赵明气到极致,最好是怒急攻心吐两口血出来。
毕竟法治社会,她也不能以暴制暴,能将他们收拾得多狠就看明天早上力度了,可惜她没有相机,这样高光的时刻要是能记录下来多好。
对了,要弄点血出来,或许让赵军明天早上再逮只鸡杀了,血能抹在被子上,肉还能烧着吃,最好是崽公鸡,烧起来熟得快。
还有什么?
男女之事与姚晴天来说也没什么记忆了,她印象最深刻的是上辈子毛婷婷放|浪|形骸的模样,或许她看看不能能试着装出几分神韵来。
就在姚晴天苦思冥想琢磨的时候,赵军用剩下的水洗漱好将用过的水打出去倒了,又回来了。
赵军关上房门转身看向床上,他心心念念的女孩坐在那里,刚洗的澡,脸颊粉嫩嫩的,仿佛枝头成熟的水蜜桃,浑身散发着香甜的气息,引诱着人采摘品尝。
或许人生就是这样,让你经历磨难,历经困苦,然后总有一天生活将告诉你,你经历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所有的苦难也总将结束了,以后的日子只剩下欢欣与喜悦。
姚晴天,这个女孩的存在,便是生活对他的善待。
赵军上床时,姚晴天还没有什么实质的感觉,在她心中赵军是无害的,是安全的,是像姐妹一样的存在。
也不怪姚晴天有这样的感觉,他们相处就像姐妹似的,亲昵可靠,是可以过命的交情。
直到赵军将她楼进怀里坐在她身后,姚晴天还想着赵军这时候大概也不知道他其实是不行的,按照上辈子经验来看,男人好像非常在意这事,姚晴天想着待会赵军发现自己不行,她该怎么安慰。
“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
赵军低沉的嗓音就在耳边,姚晴天只觉浑身一阵战栗。
她在想什么?
她在想着怎么安慰啥都不知道的男人。
姚晴天自然不会这么直白说出来。
在她看来夫妻间房事真不重要,没有什么意思,但是赵军是男的,上辈子人们都用这个事攻击他。
姚晴天想让他放心,有她这个挡箭牌媳妇在绝对不会让他传出这样的名声,哪怕不能生孩子最后也会说是她的原因。
姚晴天还想告诉赵军,让他不想杀猪以后就不杀了,他们开个做熟食的铺子,赵军有力气,她有手艺,不做杀猪佬照样能吃香的喝辣的。
赵军问完话后,姚晴天一直没出声,赵军也不在意,他又不是真的想问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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