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事,说好为避嫌打消影响这两天不来下湾村的赵军第二天下午依然来了。
不过比前段日子来得晚,和他平常回来的点差不多。
站在姚家院子门口说他昨天走的时候将他的麦草帽落下了。
姚晴天帮着找了,没找到,便让赵军自己进屋里看看。
赵军进到屋里时,姚晴天正泡着赵军最爱喝的金银花茶。
一边端到赵军手边一边问道“中饭吃了吗?”
赵军忙去接过茶杯。
姚晴天见状解释了句“兑了凉茶,不烫的。”
赵军吃了中饭才回来的,他将昨天傍晚碰到姚晴天三嫂的事仔细说了。
姚晴天听了皱了皱眉头,不过觉得问题不大。
“按我三嫂的性子,在你那里吃了瘪就不会再提。
再说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你可以装着骑虎难下没办法,毛家那里只要你不是态度特别强硬拒绝,肯定要把毛婷婷塞进来。
大不了他们发现端倪那边亲事作罢,我们就将偷天换日改成明抢好了。
如今现成的缘由也有了,毛家骗你在先,你娶妻不成人财两失怒而抢亲也是正常走向,毛兰花都没办法骂人。
只是这样一来不能将赵明和毛婷婷促成对,后面恶心他们就没那么好的效果了。”
最难的是,抢亲的话有难度,毕竟姚晴天有三个亲哥哥,三个堂哥,赵军再强悍,双拳难敌四手,她又不能让哥哥们放水,明抢不现实。
那就只剩私奔这条下下策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用。
赵军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好想闹起来,我不想去毛家迎亲。”
“不就一个过程,你是不是因为毛婷婷太胖了,不愿意载她?你那自行车后面不是经常载一两百斤的猪肉吗?”
自然是不愿意载,结婚多高兴的事,他不能来接自己媳妇去接那么个玩意,能不糟心吗?
“他们家酒席肯定难吃,我想吃你家的。”
姚晴天笑了“你是为了吃席啊?可那天席面也不可能是我烧的啊。”
“等你三十岁的时候,我掌勺专为你办一场生日酒……”
姚晴天说到这里想起赵军的经历,从小到大他大概都没有过过生日,上辈子到死……
她怎么想到死这个事,她死后赵军还活得好好的,他生意都做到省城去了,买了房买了车,是大老板。
姚晴天摇摇头,驱散脑子里的想法道“离你三十岁还有好些年,这样好了,以后你每年过生日我都按照酒席的规格给你置办一桌怎么样?”
赵军听了这才开心起来。
行辞家礼在那天,赵军回来后脸色很难看,毛兰花刚开始以为是因为送聘礼的事惹怒了他。
不错她调换了两家的聘礼,姚家那里满满当当三担,赵明在媒人和赵家几位年轻力壮的叔伯兄弟陪同下挑着去了下湾村姚家,赵军那里只有一个没啥出息的族弟陪同,一担箩筐除了摆在面上托盘的几样衣物,里头还是空的。
后天人就要嫁过来了,反正她嫂子又不能说什么,赵军这里毛兰花打算说几句好话糊弄过去,实在不行就开骂。
她一个后娘辛辛苦苦帮前头孩子操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让他能娶上媳妇还累出错了?
可居然不是聘礼的事,赵军说他今天在毛家听说了一些关于毛婷婷的风言风语,他直白地问毛兰花和赵大强毛婷婷是不是乱搞过男女关系。
这话问得毛兰花唬的不行,赵大强糊里糊涂的是真不知道,所以他听了也有些吃惊和赵军一起看向毛兰花,要她给个说法。
赵大强就是再不喜欢赵军这个儿子,可也不能要他娶个不知检点的媳妇回来,那有损赵家门风。
赵军听了心中嗤笑,赵家还有什么门风可言?
毛兰花自然疾口否认,还嘴硬地骂起来了,骂哪来的黑心肝烂肺的胡说八道,这样随意污蔑一个如花似玉乖巧待嫁的女孩子也不怕遭报应……
然后为了转移话题把那个聘礼的事拿出来说。
毛兰花也是急中生智,说上午送礼不是弄错了,是准备两人都从下湾村姚家发嫁,所以东西都送姚家去了。
毛兰花这话一出来,赵军和赵大强又一脸震惊地看向她。
毛兰花干笑着,一咬牙就继续说了“这不是看赵军不喜欢前湾村我娘家吗,我这也真是一番苦心,就想着干脆让婷婷去下湾村我们老房子里待嫁,到时候也不用担心两头跑无法兼顾。”
毛兰花口中的老房子自然是赵军亲娘余家的房子,和姚家只隔了两排房屋。
赵大强有些疑惑“这样会不会太委屈婷婷了,你嫂子他们怎么可能同意?”
赵军本来只是想闹一下,显得他结婚的时候拉着个脸不那么违和,结果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一时之间脸上的神色差点都绷不住了。
“有什么好委屈的,我本来就说过,我讨厌毛家人!我觉得去下湾村很好,就一起去下湾村结亲,免得到迎亲的时候又没有人得空陪我去。”
赵大强本来想说毛家这样都能同意,怕是那姑娘真有什么毛病,被赵军这一闹又忘了。
辞家礼的确亏待了赵军,明明他是家里老大,但是赵明的婚事先敲定,子侄都愿意跟着赵明去姚家送聘礼,只落下一个畏畏缩缩没啥出息的小子来不及站队分给了赵军。
不止如此,赵军这亲事连媒人都没有,毛兰花为了省笔媒人酒钱,她自己做了这个媒人。
这亲事也的确是她保媒拉线的。
“行,只要毛家那里愿意就这么办,搁在一起发嫁的确省事。”
如此毛兰花便火急火燎跑到娘家找到她堂嫂说这事,毛家自然是不同意,他们家就一个女儿,这一辈子的大事怎么能从别人家出嫁?
毛兰花现在很赶时间,讲话也顾不了那么多,像连环炮似的说了许多诛心的话
“你还不同意,你还想着到时候亲戚乡亲都来看热闹是吧?
我的好嫂子诶,你以为家里那些亲戚谁不知道婷婷那些破烂事,你以为他们真的是想祝福婷婷来喝这喜酒的吗?他们不过是来看热闹。
上午辞家礼来家里的哪个不是至亲,可就这一上午,闲话都传到赵军耳朵里去了。
赵军都回去闹着不娶了,不是我硬掰扯过去,他就信了。
等结婚那天还不知道要来多少人,到时候赵军再听到什么闲话,他当场跑了你怎么办?
你听我的,我是婷婷亲姑姑,我还能害她。
我们现在要做的的咬牙忍着过了这一关,等婷婷进了门,生米煮成熟饭,他赵军就算再发现什么,我和她姑父也能压着赵军捏着鼻子认了。
等婷婷再给他生了个孩子,这日子就过下去了。
她前面不懂事,走了弯路,也是我们做长辈的没教好,现在拼了一切也得给她把后面的路捋顺了,要不然她一辈子就真毁了!”
只能说这么多年把赵大强捏的死死的毛兰花的确有两把刷子,一通话下来将她嫂子说得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问到毛婷婷,她大咧咧的自然没有什么意见。
毛家最后自然是点头了,毛婷婷娘却跑到房里哭起来,骂毛婷婷没心没肺,弄得毛婷婷也不敢出声了。
原本她在欢欢喜喜收拾上午送过来的聘礼,都是些她喜欢的小物件,她已经被父母关在家中好些时日了,想到后天嫁人后就解禁了特别开心。
对于她来说在这个屋里出嫁和在别的屋里出嫁又有什么差别,都是把她关在屋里。
再说她有什么好难过的,该难过的是即将被抢的姚晴天,她娘以后才有得哭的。
毛家那边说通了,姚家那边就更不影响了,不过毛兰花还是亲自跑了一趟。
姚母心底原本对赵明和赵家有些意见,可今天辞家礼赵家弄得这么隆重排场,她心里那点气和疑问自然烟消云散了。
赵家想的也周全,兄弟两个同天娶亲,还一个朝南一个朝北,到时候的确不好办,偏了哪一边都不好看,毕竟他们虽说是亲兄弟却不是同一个娘生的。
像今天的辞家礼,姚家这边是热闹了,可给人一种欺负赵家老大没亲娘张罗的感觉,实惠拿了,脸上却也不风光。
女儿一辈子的大事,姚母自然也不想她委屈了,可到时候要还是这样处处把赵军压在下面,就是胜了也落了下乘,到底不美。
这样推心置腹一分析,难得两个亲家惺惺相惜起来,手挽着手将人送出院子,姚母等毛兰花走出很有才回院子,来到姚晴天房里说起这事。
“以前看她不像样,如今看来是着相了,只是后娘难做吧了。
你以后嫁过去要懂事,有什么事不要强出头,听你婆婆的……”
像上辈子那样的婚前教导,都是一个母亲的人生感悟和智慧,想在女儿出门前子之前再多叮嘱一声,满满的殷切期盼。
心是好的,这份母爱却是沉重的,说的话姚晴天实在是不想再听一遍。
她拿来上午赵家送来的手表,戴给姚母看。
那是宝石花牌的女士手表,很是精致,姚母看到这个手表卡顿了一会,上午这个手表拿出来就很轰动。
原本姚家人听说聘礼里有块手表还以为是男士款的,只当是为了面子上好看,拿来走个过场,以后肯定会给赵明戴。
不想拿出来是款女士手表,还真是为女方准备的。
说到这个,毛兰花也实在没办法,这是赵军给他媳妇准备的,人家就是买了块女表回来,毛兰花也不能说她会将聘礼换掉以后这表会落到赵明手上,只能想着等婚后再拿去城里换,或者卖掉重新买。
而姚母卡顿住是因为午饭过后,她听到小儿子房里又吵起来了,儿媳说她当初嫁进来都没有手表,她现在还是老师,她想让小儿子去找晴天要那块表。
那是男方送来的聘礼,姚成田怎么开得了那样的口,所以夫妻俩在房里吵起来了,姚母明显看到小儿子脖子上又多了道抓痕。
姚晴天自然也听到了一些。
这个三嫂她上辈子还真是了解得少了。
姚母的欲言又止的样子,姚晴天装着看不到,她戴着手表喜悦地欣赏了半天,然后一脸小儿女娇羞的搂着姚母的胳膊,往她身上靠,撒了半天娇。
“后天都从这边出嫁的话,到时候谁走前面谁走后面呀?”
“按说赵军是大哥,他走前面也是应该的,不过你婆婆说了,必不让你们吃亏,虽然赵军走最前头,但是她侄女走最后面。”
听了这个安排,姚晴天整个震惊了。
所以赵军毛婷婷一四名,她和赵明二三名是吧?
这样奇葩的主意也真只有毛兰花那个脑子有毛病的人才想得出来。
就没有人觉得这样排很搞笑吗?
姚晴天嗯了一声,对着小指头问了另外一个话题。
“妈,你说到时候我和毛婷婷一起,那个嫁妆会不会明显看得出哪个是她的哪个是我的,会不会差距很大?听说她家里给她准备了不少东西……我有些担心,会被人拿出来说事,毕竟今天送聘礼的事都被拿到酒桌上说笑了。”
这下姚母也卡壳了。
今天他们家是风光了,所以几杯酒下肚难免得意。
“我们给你准备的也不差,新被子都俩整套了,必定不会被比下去,再说她到了我们村出嫁有没有相熟的小姐妹过来还不好说。”
姚晴天点了点头,小声嘀咕道“早知道赵家会送手表过来,我们家应该出钱买辆自行车,赵明去学校正好用得上呢。”
姚母听了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她转头诧异地看向女儿。
大儿子那边计划了很久买辆自行车,到现在都还敢定,今年收成不错,等卖了棉花和粮食是打算去看看自行车,原本姚母担心只买一辆的话怕小儿子儿媳有意见,若是给他们补上一块表想来小儿媳也不会说什么。
此时姚晴天却低着头,还在拨拉她手腕上那块宝石花手表。
听说这手表不便宜,差不多抵得上一辆自行车的价格了。
姚母深吸一口气,再不好打那手表的主意。
“我柜子里有几批花色还算鲜嫩的新布,回头添在你嫁妆里,我再私下里给你六十块钱,你嘴把紧点,别让你几个嫂子知道了。”
没办法,原来制备的那些勉强也说得过去,可没料到赵家如此大手笔。
何况像闺女说得,到时候两对新人一起走,那差距一目了然,别回头赵明好不容易撑起来的脸面反而给他们丢回去了。
隔天,毛家一大家子低调地来到下湾村,在余家老房子里安置下来,姚母还抽空去看了下可需要帮忙,回来后又给姚晴天拿来两床新背面和枕套。
姚晴天一脸欢喜地收下了。
那边怎么忙乱姚晴天不得而知,作为待嫁女,这两天她没再外出洗衣服或者打猪草,就窝在院子里打扫家中卫生。
很快到了第三天,出门子的日子。
一早姚晴天起床后便乖巧坐在床边,等姚家婶娘来给她梳头,扎上崭新的红头绳,还插上了两朵红绒花,白净的脸蛋打上薄薄的胭脂,更显红润水嫩。
一身大红的棉袄,特地打薄做了收腰处理,穿在身上喜庆又娇艳。
这些衣服头饰两边是一样的,都是赵军准备的。
这辈子姚晴天还没见过毛婷婷,在她记忆里的的毛婷婷漂亮中带着妩媚,这些都是天生的,姚晴天也不打算做那效颦的东施,反正她也不差就是了。
她得打起精神站好在娘家的最后一班岗,出了这个门,她就要步步为营了,因为她没有能退守的地方。
手边放着几十份红手帕和小盒的香脂,这些是要散给今天来看新娘子的小姐妹和家下嫂子、婶娘的,至于小孩子也准备了花生、糖果等。
所以一上午,姚晴天其实不得闲,并且她早饭也只是吃了两个鸡蛋,水都不让多喝,说怕到时候不方便。
外面鞭炮声响起了,男方迎亲的来了。
姚晴□□窗外看了眼,人头攒动,她并没有看到赵军。
坐回床上,姚晴天无意识地卷着薄棉袄的一角,心中一片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