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从佣人与房门的间隙中看到那散落一地的花瓶碎片,还有母亲抱膝坐在床边的背影。那背影看着很落寞,很寂寥。
而他最后一次从缝隙中看到的,是父亲紧紧抱住母亲,母亲在徒劳地挣扎,边流泪边说“放开我,放开我——”
父亲的头深深埋在她颈边,看不到表情。
再然后。
再然后,就是顾肆眼睁睁目睹了母亲的死去。
她穿戴整齐,放满了浴缸的水,而她的手腕轻轻搭在浴缸边,血液染红了整个浴缸,母亲就像是沉睡在血泊当中一样。
他只是像往常一样来找母亲,就算知道母亲不会主动抱他,他也想多看看她。
“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佣人声嘶力竭地叫喊着,而小小的顾肆不明所以,还在兀自问道“母亲怎么了,是不是睡着了?”
从小照看他的佣人一把抱住他,捂住他的眼睛不让他多看。
但这一幕却像烙印一般,永远留在了他的心里。
他始终觉得,是父亲的强迫,导致了母亲的死亡。当时母亲流着泪不停说“放开我放开我”的时候,一定绝望到了极点,可父亲还是不肯放过她。
母亲就像是被圈养在牢笼中的金丝雀,渴望自由,却被困在了一处,只有死亡才能带给她解脱。
他绝对不可以重蹈覆辙。
等到他回到舞会上的时候,舞会已经快要开始了。大部分人都已经找好了舞伴,而阮星织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已经拒绝了好几个人,都是见她身边没有舞伴然后自告奋勇邀请她的。
可是阮星织舞伴的人选早在几星期前就已经想好了。
只是,顾肆到底去哪里了呢?舞会都快开始了还没看见他的人影,不会是临阵脱逃了吧??
就在阮星织胡思乱想的时候,顾肆踏入了大堂的门,阮星织一眼就看见了他。
当然,顾肆也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阮星织,她的身上穿着他亲自挑选的裙子,光洁白皙的皮肤像是上等的玉石,而那条磨砂黑色的裙子更是显得她出尘脱俗。
此时舞会已经在倒计时了,阮星织没有犹豫,径直走到顾肆身边。他脸上戴着的面具在阮星织看来一点遮挡的效果都没有,她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而同样的,顾肆也认出面具下的人就是阮星织。
“可以,和我跳一支舞吗?”
阮星织的声音很轻,她的上半脸颊都被面具遮住了,但顾肆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她清澈的眼神。就像此时在如此嘈杂的环境当中,他也一下子就听到,她在邀请他跳舞。
这原本应该是男生主动的,但顾肆稍一犹豫,阮星织比他先开了口。
大堂正在播放的音乐是一首比较轻松欢快的曲子,名叫《ucky》,大家随着音乐的响起随意自在地扭动着身躯,表情愉悦放松。
顾肆抬起手,慢慢环住阮星织纤细的腰身。这条裙子虽然是他亲自挑选的,但他没想到穿在阮星织身上竟然如此合身,仿佛就是按照她的尺寸定做的一样。
这是阮星织第一次距离顾肆这么近,近得她都有些心猿意马。音乐很应景,她觉得遇到顾肆真的是很幸运的事情。
面具无法遮住顾肆过分俊美的脸,阮星织鼓足勇气抬头,视线划过他的下颌线,然后继续往上,停留在他鼻尖那颗精巧的痣上,她的目光细细描摹着顾肆脸庞的每一寸,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顾肆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阮星织看他的眼神,他在这种眼神下无所遁形,微微垂下眼睑,试图掩盖自己眼中汹涌的情绪。
他的手臂情不自禁地收紧了一些,他下意识就摆出了占有的姿态,将阮星织牢牢锁在怀中,让她无法逃离。
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然后立马松了手臂。
他这是怎么了?
不是告诫过自己无数次,不能放任占有欲的泛滥,不能因此伤害到阮星织吗?
父亲和母亲的前车之鉴摆在眼前,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失去阮星织了。
顾肆痛苦地闭了闭眼,他很在意阮星织,他内心一直有一个声音不断怂恿他更靠近阮星织一些,让她变成你的,让她眼里只能看到你一个人。
但理智又无数次让他悬崖勒马,让他控制自己不要越界。
顾肆的睫毛不断颤动着,他又想到很多不好的回忆。他低头看着阮星织,她的脸似乎和母亲躺在浴缸中毫无血色的脸重合,记忆和现实交替,顾肆的大脑混乱不堪。
他一方面渴望靠近阮星织,可另一方面又不停往后瑟缩,生怕自己的行为伤害到她。
此时的阮星织还在给自己加油打气,她的身体因为极度的羞涩而轻轻颤抖,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她做好了心理建设,往前轻轻迈了一步,豁出去抱了顾肆一下。
顾肆却像是触了电一样,蓦地往后退了一步。
幅度很小,抗拒的意思却很明显。
两人同时愣住。
阮星织下意识看了看小恐龙,结果发现小恐龙也是一副受到惊吓,恐慌的样子。
她积攒了好久的勇气荡然无存,她没有抬头,只是小声而迅速地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就落荒而逃。
就算顾肆口是心非,可小恐龙的样子不会作假,因为那代表着顾肆最最真实的想法。
他分明就是,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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