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江南水师的将士们哪里见到过这种情况，无一不是肝胆俱裂，死死抓着战船上能够固定身体的东西，只求不要掉入到会吃人的江水当中。</p>
反观叛军的海鹘小船，在滔天巨浪当中安然无恙，看起来就像是和风浪狂暴的罗霄江融为一体般，丝毫没有受到影响。</p>
就连几乎没有水战经验的北凉军，也有一种“如鱼得水”的感觉，甚至他们的兵刃之上，还附带着一定的水行力量加持。</p>
大阵，龙王祭！</p>
朝廷能有阵法师相助，北凉自然也有天书相助！</p>
“启阵！”</p>
“启阵！”</p>
“……”</p>
朝廷的水师将领们高声大喝起来。</p>
在那些“飞云”、“盖海”的巨型楼船之内，灵光不断闪现，二阶威能的御水大阵一道接着一道的升起，才总算是维持住大船的平稳。</p>
但随着海鹘小船的穿梭，这些巨型楼船的底部，开始出现一道又一道的漩涡，就好像是在江水底部，有荒古巨兽张开血盆大口，想要将这些战船吞入腹中。</p>
在御水大阵的防御下，楼船才不至于沉没，但也在原地打转转，寸步难行，更不用说继续向前推进。</p>
北凉军的将士们拿拥有御水大阵的巨型战船没有办法，就转而攻向其余的中小型战场，离开大船的庇护，这些小船也就没有什么优势。</p>
而北凉军的海鹘船，形似穿越风浪的海鸟，在船舷两侧加装铁板，防护能力极强，船首还加装又在犀利的铁尖，再加上大阵龙王祭的加持，简直就像是水中的巨弩。</p>
“轰隆！”</p>
汪直乘坐的海鹘船直接毫不躲避地撞在敌军的一艘蒙冲斗舰上，竟然直接将其拦腰撞断，而他们则是丝毫没有受到影响。</p>
敌军的蒙冲斗舰开始迅速沉没，上面的朝廷将士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跳到北凉军的战船上贴身殊死一搏，要么就在滔滔江水当中淹死。</p>
五百艘小船。</p>
此时此刻对朝廷水师造成巨大的破坏，导致江南将士死伤惨重。</p>
而他们的“飞云”大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p>
御水大阵属于是单向防御，里面的人可以出来，但是一出来，除了拿着核心阵旗的压阵将领之外，就再也不能进去。</p>
所以大船几乎不能发挥任何作用，只能不断地朝着江面上射箭，由于风浪过大也难以精准命中目标，甚至还会误伤友军。</p>
一艘飞云巨舰之上。</p>
周荣站在御水大阵后，看着眼前的惨烈场面，开口道：“聂将军，又让你说中了，陈三石仅仅凭借着小船就能够施展出天书阵法，爆发出如此战斗力。”</p>
“是啊。”</p>
聂远以长剑拄地，也有些难以站稳：“他身上定然是有什么宝物，看来今天我大军是无法再继续推进了。”</p>
“白袍难缠啊~”</p>
周荣下令道：“传令下去，大船之内的将士们乘坐小船离开御水大阵出去支援，过程中务必不能凌乱阵型，且战且退，今日先鸣金收兵吧。”</p>
命令很快就得到执行。</p>
在海量的修士和武将离开大船支援混战之后，局面总算是渐渐僵持住，之后大船也在御水大阵的防护之下缓慢撤退。</p>
两军第二次交锋。</p>
朝廷损失战船两百余艘，死亡将士逾万人，鲜血染红江面，破碎的战船木板碎屑漂浮的到处都是。</p>
叛军小胜而归。</p>
“岂有此理！”</p>
齐王直接将战报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上两脚：“我四十万大军巨舰无数！今日竟然是一点儿作用都发挥不出来！反倒是叛军的那些海鹘小船，像是泥鳅一样钻来钻去，导致我军损失惨重，半步不能再进！”</p>
“是啊。”</p>
燕弘渊说道：“倘若接下来一开战，他们就使用此种战阵，我们非但不能破敌，搞不好还会陷入到极大的被动当中！”</p>
“诸位。”</p>
一片焦灼当中，聂远站起身道：“在下倒是有一计。”</p>
“哦？”</p>
齐王连忙道：“聂将军有何破敌之策，快快请讲。”</p>
“两军对阵，想要取得优势，无非是要用自己的长处来攻击的敌军的短处，显然对方就很清楚这一点。”</p>
聂远一边来回踱步，一边说道：</p>
“不论是第一次交锋的趁着大雾突袭。</p>
“还是今日他们故意不出动大船决战，只用小船搅弄风云，都是如此。</p>
“陈三石借着自己小船的灵活，来攻击我们大船的笨重，再加上阵法带来的风浪，我军阵实在是难以维持阵型。</p>
“所以……</p>
“要想解决这一点。</p>
“我军为何不铁索连环？”</p>
“铁索连环？”</p>
齐王问道：“聂将军详细说说？”</p>
“所谓铁索连环。”</p>
聂远摇头晃脑地解释道：“就是先排列好我们大小战舰的阵型，然后用玄铁锁链一一连接起来，牢牢固定住！</p>
“如此以来，可以极大缩小前排巨型战舰之间的缝隙，然后再一起开启御水大阵，阵法首尾相连，我水师大军就相当于是推着一道巨大的水墙前进，让敌军再也没有办法轻易闯入阵中！</p>
“就算是偶尔有一两个漏网之鱼，也不可能破坏我们的阵型。</p>
“到时候，我大军一往无前，敌军必然败退！”</p>
“……”</p>
齐王在听完以后，稍加思索就连连道：“妙计，妙计啊！”</p>
燕弘渊问道：“周大人意下如何？”</p>
“嗯~”</p>
周荣沉吟道：“聂将军此计是不错，只是……”</p>
“周郎还在担心火攻？”</p>
齐王似乎看出他的忧虑：“我们有御水大阵，这火就算是从内部烧起来也能快速熄灭，有什么可怕的？！”</p>
“殿下言之有理，这样吧。”</p>
周荣作出部署：“铁索连环可以，但是先只连接少量的开路大船，其余战舰和小船仍旧保持现状，明日再战，然后再视情况决定后续如何安排。”</p>
“谨慎是好事。”</p>
聂远赞叹道：“周郎如此安排，虽然可能无法对敌军造成重创，但是拿下前方最好的停泊口和陆上营地，应该没有问题。”</p>
“那就辛苦聂将军安排下去了。”</p>
周荣把大帅令牌丢到对方的手中，然后又给其余的将领一一安排好任务。</p>
做好这些之后，他喝退舞女乐师，端着酒杯独自一人来到甲板上自斟自饮。</p>
“少爷，当心有刺客。”</p>
一名周家老奴来到身侧，警惕地环顾着四周。</p>
“无碍。”</p>
周荣凝视着黑夜中的江面，开口说道：“段伯，你来说说，假如你是敌营主将，会用什么方法来破我水师大军？”</p>
“无非是火攻。”</p>
老奴说道：“我军船巨，最怕起火。”</p>
“是啊，火攻。”</p>
周荣眯起眼睛：“所以陈三石，到底想怎么用这一把火呢？”</p>
“其实老奴觉得，少爷是有些谨慎过头了。”</p>
老奴说道，“上次他们已经尝试过火攻的方式，只不过没有奏效，而且在御水大阵之下，哪怕是仙师们的法术之火，也能够及时浇灭。”</p>
“或许吧。”</p>
周荣捏着酒杯，陷入到沉思当中。</p>
不管是什么火，从外面烧船都不可能了。</p>
那么……</p>
姓陈的会用什么办法，让火从内部烧起来？</p>
往他们船上，安插人？</p>
……</p>
次日。</p>
朝廷水师三更造饭，四更出击。</p>
叛军斥候早早发现动静，朝着天空发射鸣镝。</p>
北凉军迅速做出应对。</p>
仍旧是以数量不多的大船压阵，小船好似一条条游鱼般朝着敌方军阵冲去，准备故技重施。</p>
然而。</p>
就在他们距离敌军先锋部队还剩下百丈距离的时候，就看到朝廷水师排头的巨舰之间，陡然升起一道道玄铁锁链！</p>
密密麻麻的玄铁锁链，如同铁牢笼一样横亘在船与船的中间，紧接着御水大阵的水墙接连升起，好似一座座铜墙铁壁朝着前方势大力沉地冲击而来。</p>
北凉军的冲锋没有停下。</p>
但这一次。</p>
只有一部分海鹘小船成功从楼船之间的缝隙中穿过，绝大多数都遭遇拦截无法通行。</p>
数量不够，自然就无法从内部形成龙王祭大阵，转而在朝廷水师大阵的外围布阵，再次掀起惊涛巨浪，但是效果就要差上许多。</p>
这些楼船本来就有二阶御水大阵的保护，再加上铁索连环，虽然仍旧受到影响，但已经把影响降到最低，可以继续向前推进。</p>
只是没有御水大阵的小船不行，还是无法发挥出本身的战斗力。</p>
第四场交锋，持续两个时辰后就宣告结束。</p>
这一次，双方各自折损战船百余，损兵八千左右，算是打成平局。</p>
“周郎。”齐王建议道：“今日仅仅铁索连环部分飞云大船，效果就奇佳无比，要是把所有大小战船连接起来，定然能够无往而不利！”</p>
“是啊！”</p>
“今日交锋，敌军还是在用火攻，但在御水大阵之下根本就没有作用！”</p>
“陈三石诡计多端，迟则生变！”</p>
“不如就在明日，直接强攻夺取前方的渡口码头，占据有利位置！”</p>
“对，战绩稍纵即逝，绝对不能够拖延下去！”</p>
“……”</p>
“全军！”</p>
周荣终于下定决心：“大小船只铁索连环！”</p>
“咔咔！”</p>
仅仅数日。</p>
不论是飞云楼船还是蒙冲斗舰，都在排列好战阵之后，用沉重的玄铁锁链连接起来，于大雾散去之时，再度全军进发。</p>
这一次。</p>
敌军的“翻江倒海”之术果然效果奇差无比，上百艘巨舰首尾相连在一起，又有御水大阵加持，于风浪当中形同山岳般巍然不动！</p>
就连后方的小船颠簸也大幅度减少，在维持住阵型的情况下，完全可以应对少数冲进来的敌军小船。</p>
“咔嚓！”</p>
“轰隆！”</p>
一艘叛军的飞云楼船来不及调转方向，撞击在御水大阵之上，就好像撞在山岳上般，半个船头都分崩离析，然后前半部分高高翘起，后半部分迅速朝着江水当中沉没，数不清的将士们跳水逃亡，死伤者众多。</p>
两军阵前。</p>
陈三石也不再继续拿凌家人陪练，与其对拼一击之后，就踩着飞行法器离开此地，回到中军大船之上坐镇乱局，防止发生溃败。</p>
“陈大帅。”</p>
司马曜提着带血的长刀跳到甲板上：“对方铁索连环，基本上是以碾压的姿态杀过来，高境界修士也丝毫不比我们少，我军快要撑不住了。”</p>
不是所有人都不会力竭。</p>
即便是真力武者也不例外。</p>
一旦身边的将士们死光，他们陷入到同境修士带领兵马的围攻中，不用多久就会力竭而亡。</p>
“确实不能再继续这么打下去了。”</p>
崔子晨也御剑返回。</p>
“放弃赤壁码头，退到‘万流’区域。”</p>
陈三石吩咐完毕之后，就亲自回到混战当中，掩护弟兄们的撤退。</p>
万流区域，就是罗霄江众多支流出现的流域，如果再退，就基本上等于放弃整条大江的水面控制权，意味着差不多已经败下此战。</p>
第五次交锋。</p>
以“叛军”小败告终。</p>
新朝水师大军退守至万流区域。</p>
而朝廷江南水师，则是占据赤壁流域最好的位置，损失都能够继续主动进攻，占据极大的优势，只需要再往前推进一次，就能够击溃二十万叛军。</p>
新朝中军，气氛一片凝重。</p>
“这可如何是好？”</p>
来自幽兰京城的不少武将都愁眉苦脸起来：“如今敌军铁索连环，形同奔走在水面上的钢铁猛兽，我等根本就不是对手！”</p>
“是啊，再这样下去，我们就要宣布战败了！”</p>
“……”</p>
“陈大帅，在下倒是有一奇谋！”</p>
蓦然间。</p>
司马曜开口。</p>
陈三石说道：“讲。”</p>
“如今旧朝水师大军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再继续硬碰硬下去，实在不是明智的选择。既然水路打不通，为什么不继续在陆地上做文章？”</p>
司马曜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停顿片刻，然后命两个儿子拿来舆图，指着舆图讲道：</p>
“江南水师厉害不假。</p>
“可他们如今的注意力全部都在水面上，陆地之上必然极其空虚！</p>
“陈大帅、燕王还有诸位将军、仙师，请看此处。</p>
“扶余府！</p>
“此地，为朝廷水师大军最重要的粮仓！</p>
“他们所有的粮草、辎重，都是通过扶余府漕运码头进行中转，如今其中兵力空虚，大人只需要给我三万兵马，从支流秀水河上岸，然后轻骑突袭，不出三十日，就能够拿下扶余府！</p>
“然后……</p>
“我就可以从扶余府后的子午谷千里奔袭，直奔京城长安而去！说不定就能直接把藏在皇宫里的秦王和文武百官拿下！</p>
“运气好的话，还能破坏先帝的闭关！</p>
“修士筑基时如果受到惊扰，是很有可能导致筑基失败，甚至身死道消的！”</p>
“司马兄此计甚妙。”</p>
寻仙楼楼主崔子晨若有所思地说道：“如果真能成的话，不光对于朝廷你是首功，就连对于归元门，你也功不可没。”</p>
首功，奇功！</p>
“确实是奇谋。”</p>
站在正统皇帝朝廷背后的归元门，修士钱其仁说道：“法修们闭关之时就是最为虚弱之时，在下也觉得可行。”</p>
然而。</p>
就在所有人都赞同之时，陈三石却是出言否决道：“不可！”</p>
司马曜一怔：“陈大人，不妨说说为何不可？”</p>
“别忘了京城还有单良成和其余仙师，就算是你顺利进入子午谷，也未必能够靠近京城。”</p>
陈三石平静地说道：“如今我大军正是用人之际，哪里来的三万兵马调拨给你？”</p>
“呵呵~”</p>
司马曜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陈大人到底是缺人，还是有什么其它的担心？”</p>
“我为三军统帅，这里轮不到你来说话。”</p>
陈三石起身道：“明日继续商讨如何应对铁索连环，此事无须再议。”</p>
语毕。</p>
他便是拂袖而去。</p>
“这……”钱其仁等人面面相觑，“大帅为什么不同意？”</p>
“是啊，我也觉得这计谋挺好。”</p>
“可他不同意，就无法实施！”</p>
“……”</p>
司马曜冷哼一声，当众说道：“陈大帅无非是担心在下立功，抢了他的风头罢了！”</p>
“司马大人，可不要胡说八道。”</p>
赵康出言提醒道：“我家大人何时有过私心？不让你去，必定有不让你去的原因！”</p>
“这可未必吧。”</p>
朝中世家派系出身的将领，阴阳怪气地说道：“如今谁不知道陈大人独揽大权？万一有人拿到打下京城这种盖世奇功，岂不是会影响到他？”</p>
“你放屁！”</p>
“你才放屁！”</p>
“……”</p>
两边争吵起来，闹得满船皆知。</p>
当晚。</p>
司马曜违抗军令，私自调动本部两万多兵马，准备脱离队伍去完成自己“子午谷奇袭”的大计，结果才离开码头不久，就被北凉军拦截下来。</p>
赵康厉声呵斥道：</p>
“司马曜！”</p>
“你罔顾军令，私自调动兵马！”</p>
“当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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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