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举兵起义</p>
朝廷勒令五日之内，督师府上上下下，举家搬迁，前往京城。</p>
此刻。</p>
是第四日酉时。</p>
夕阳落山不久，金色的天穹渐渐黯淡，取而代之的是玄青色的幕布，遮盖住这座北境之巨兽凉州城，一盏盏灯火自万家亮起，夜间集市仍旧热闹，尤其是花柳街巷之内，满楼红袖招摇，一切都和昔日之北凉没有任何区别，平静安详和贫困交加在一起。</p>
仙鹤楼内。</p>
今日，是北凉现任督师陈三石临行前的最后一夜，故此设宴招待部下故旧，以此告别践行。</p>
鄱阳旧部，赵康、冯庸、刘金魁、熊秋安、王力、徐斌、吴达等等，就连负责后勤的赵樵也在，只有朱仝还关在大牢里。</p>
除此之外，洪泽营副将楚仕雄、参将萧诤、夏琮、游季可、孟鼎新、董宇林同样尽数在此。</p>
饭桌上尽是好酒，好菜。</p>
酒是修仙界的灵酒，肉是陈三石亲手到罗天山脉上打来的异兽，就连菜都是新鲜的秋季野菜，饶是费了一番功夫。</p>
酒过三巡。</p>
已然有些醉意的楚仕雄端着酒杯起身，恭恭敬敬地说道：“大人，我敬你一杯！”</p>
他一开口。</p>
夏琮等四名参将也跟着起身。</p>
言辞之间。</p>
他们都有些感动。</p>
似乎没想到“散伙宴”，自己也能参加。</p>
“督师！”</p>
楚仕雄把酒杯里的酒水喝光之后，直接换成大碗，然后高高举起：“我老楚知道，我们几个京城来的，在你心里其实一直都是外人，比不上鄱阳的弟兄。</p>
“但无所谓！</p>
“我老楚心里是真佩服你！”</p>
“是啊。”</p>
孟鼎新补充道：“督师有所不知，楚将军当时在京城，是要直接在玄甲军中当一营主将的，可他不干，主动调到凉州来辅佐大人你，当个副将。”</p>
“督师见笑！”</p>
楚仕雄醉醺醺地说着心里话：“楚某人也算是武将世家，自幼熟读兵法，当初看到明州战役的四度洪泽河，就觉得惊为天人，后来虎牢关三千大破十万，就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一定要来跟着督师学习兵法。</p>
“不过说心里话，我心里也怀疑过，督师大人这么年轻，真的能指挥出这一场场惊天战役？</p>
“但狼居胥山之后，楚某就彻底服了！</p>
“大人，是天生的兵圣！</p>
“官渡的时候楚某跟着督师，哪怕是粮草耗尽的最后一天，也从来没有觉得会败，洪泽营的弟兄们也没有，果然，督师大人最后又是绝地反击。</p>
“跟着督师大人打仗，真是痛快！</p>
“督师此去入京，早晚还会回来，到时候，我们再跟着督师一起出生入死，上阵杀敌！”</p>
“对！”</p>
萧诤附和道：“说不定过几年，我大盛朝就要对外开疆拓，到时候还是督师大人领着我们北凉军。”</p>
“督师！”</p>
楚仕雄加重语气说道：“我楚仕雄别的不说，只要是朝廷有令，战事需要，督师大人哪怕是让我去送死，我也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p>
“看来……”</p>
陈三石转动着手里的酒杯，扫视着他们：“诸位都是大盛朝的忠烈之臣。”</p>
“那是自然。”</p>
楚仕雄拍着胸脯：“我楚家三代蒙受皇荫，生是大盛朝的将，死是大盛朝的鬼将，此生夙愿，就是跟着督师大人，为朝廷尽忠！”</p>
“敬大盛，敬督师！”</p>
“敬大盛，敬督师！”</p>
“……”</p>
五人齐声呐喊，酒碗碰在一起，而后目光齐齐落在白袍身上，等候着他的动作。</p>
“好。”</p>
陈三石也把酒杯换成大碗，和他们轻轻一碰，但说的话却有所不同：“敬大盛，敬忠烈！”</p>
语毕，他将碗中酒喝下一半，又往地上倒了一半。</p>
楚仕雄等人只道是在敬沙场上牺牲的弟兄们，便也跟着照做，然后把碗中酒水一饮而尽。</p>
酒席……</p>
结束。</p>
楚仕雄等人喝得酩酊大醉，互相搀扶着，哼唱着北凉军的歌曲，朝着军营而去。</p>
……</p>
督师府。</p>
后山！</p>
就在宴席结束不久之后。</p>
赵康等人，齐聚于此。</p>
他们喝的也有些醉意：“大人，深夜叫我们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吗？”</p>
“嘿，继续喝呗。”</p>
“大人明天就要走了，还不得喝个痛快。”</p>
“大人，要我说，能不能给我们在京城谋个差事？”</p>
“实在不行的话，哪怕是在‘国公府’里当个护院呢？”</p>
“是啊，你一走，我们留在北凉，也没什么意思。”</p>
“……”</p>
陈三石坐在湖边的凉亭里，静静的听着他们说完以后，才开口道：“你们最近，情况如何？”</p>
“大人是指境界？”</p>
“铿——”</p>
赵康陡然拔出禾苗长刀，展露出阵阵罡气：“大人，末将与吴达，皆已玄象！”</p>
“承蒙大人不弃！我也已经通脉！”</p>
“是啊，从鄱阳开始，大人有资源就会匀给我们，将近五年的时间，更不要说还有‘灵禾药膏’加上各式各样的宝药和仙丹，我们就算是再废物，也总该有所长进。”</p>
一晃。</p>
便是五年。</p>
有诸多珍贵资源的加持，就算是再平庸，通脉也是最起码的。</p>
赵康，玄象精通。</p>
吴达，玄象入门。</p>
朱仝、王力、徐斌、刘金魁、熊秋安，冯庸等人，都已经是通脉大成。</p>
他们的实力，都已经足够作为中高层的武将。</p>
而且目前还没有上报给朝廷，属于隐瞒境界。</p>
“大人走后，我们只怕也是高不成低不就，十有八九，也会被打发到卫所里面去任职。”</p>
众人的情绪都有些失落。</p>
但也就在此时。</p>
只觉得陈三石蓦地开口。</p>
“赵康，吴达听令！”</p>
“啊？”</p>
赵康吴达两人愣了下，反应过来之后，才齐齐抱拳道：“末将听令！”</p>
“明日之后，你二人为正副将领，统管天狼营。”</p>
“大人？！”</p>
听闻此言。</p>
不光是赵康吴达，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愣，他们面面相觑，交换着眼神，大概十几息后，一个接着一个地恍然大悟，随后身子俱是有些轻微发抖，瞳孔更是颤动不止。</p>
他们两人带头，声音铿锵又克制着音量大小：“末将领命！”</p>
“徐斌、王力、冯庸、刘金魁、熊秋安听令！”</p>
陈三石继续说道：“明日之后，你四人，顶替夏琮、萧诤、游季可、孟鼎新、董宇林五人，分别为前后左右中五军参将。”</p>
“末将听令！”</p>
众人异口同声。</p>
言谈间。</p>
后山之内，又来三人！</p>
分别是白庭芝、谢思述、路书华三人。</p>
这三人。</p>
也是当初是选锋之时相识，之后一起经历明州战役，后来为了架空洪泽营，把他们分散调到各个营中担任参将，至今也是和鄱阳弟兄一样的【陷阵死志】。</p>
从官渡之后，就重新恢复联系，回凉州的路程拖延那么长时间，可不完全是为了修炼。</p>
陈三石开口道：“白庭芝、谢思述、路书华听令。”</p>
“末将听令！”</p>
“明日之后，你三人各自待在营中，见机行事。”</p>
“遵命！”</p>
“……”</p>
话音落下。</p>
又有六人陆陆续续赶来。</p>
正是六位师兄师姐。</p>
“我已入武圣！”</p>
“我也在半个时辰前，突破瓶颈。”</p>
“……”</p>
七师兄叶凤修和九师姐荣滟秋，都顺利进入到武圣境界。</p>
再加上六师兄汪直，应该有三名武圣，不对，应该说是四名。</p>
后山角落处，一人穿着粗布麻衣，急匆匆地赶来。</p>
邓丰。</p>
同样是官渡之后通知，他脱离原地，携带家眷连夜逃跑，日夜兼程来到凉州。</p>
在此之前，就已经进入到武圣境界。</p>
“可算是不用当孙子了。”</p>
邓丰看起来积郁已久，骂骂咧咧地说道：“我在那边，说是巡抚，但实际上根本就是空架子，压根没人听我的。”</p>
“人都到齐了？”</p>
九师姐荣滟秋坐下，正色道：“师弟，要不要开始？”</p>
“还差一个。”</p>
陈三石看了眼后门入府的方向，淡淡道：“不过无妨，我们先开始吧。”</p>
“还差一个？”</p>
不等众人仔细去思考最后一人是谁，就听到白袍继续有条不紊地给每个人安排具体的位置。</p>
“汪直听令，明日之后，你为洪泽营镇营主将。”</p>
“叶凤修、荣滟秋听令，明日之后，你为天策营主将。”</p>
“程位、蒙广信听令，明日之后，你二人共同掌管青龙营。”</p>
“邓丰听令，明日之后，你掌管朱雀营。”</p>
“……”</p>
“遵命！”</p>
师兄师姐们都服从安排。</p>
“师弟啊……”</p>
程位困惑地说道：“照你这么安排下来，我们明日之后，就能至少掌握七营，也就是十万兵马，会有这么顺利？”</p>
陈三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招招手：“取舆图来。”</p>
众人愣住，各自在身上摸索起来。</p>
“舆图谁有？”</p>
自从许文才被调走后，舆图基本上都是参将夏琮随身携带，随叫随到，准备周全，此刻此人不在，自然也就没办法第一时间拿出来。</p>
当然，督师府里自然不会缺舆图。</p>
“大人稍等。”</p>
赵康正要去找。</p>
就听到一声冷哼，然后是熟悉的声音。</p>
“一群蠢材！”</p>
“没有本侯在，大人这几年只怕是累得够呛！”</p>
黑暗中。</p>
一道身影由暗到明，羽扇纶巾，气度不凡，直到面庞露出来后，才和这身行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不是卧龙先生，还能是谁？</p>
“懒汉？”</p>
不久前才从死牢里悄悄放出来的朱仝，看到这一幕后，登时瞪大眼，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p>
“老许？”</p>
“你、你……”</p>
赵康说话都有些结巴：“你不是朝廷的走狗吗？”</p>
“原来，许先生一直都是我师弟的人啊。”</p>
程位啧啧不已地说道：“坊间街头你与我师弟各种不和的传闻，应该也都是你故意散布出去，迷惑朝廷的吧？好一个‘将计就计’啊，真不愧是和老四齐名的‘卧龙’啊。”</p>
“你在演戏？”</p>
直到此刻。</p>
鄱阳众人才醍醐灌顶。</p>
原来数年前的“绝交酒”等等，全部都是演戏给朝廷看的！</p>
“废话！”</p>
许文才毫不客气地骂道：“如果许某人不做出这般姿态，今日岂能掌握两营三万精兵？！”</p>
“好好好，我就知道你这懒汉虽懒，但多少还是有点良心的！”</p>
朱仝哈哈大笑，仿佛全然忘记自己之前做过什么，上去就要跟老书生勾肩搭背。</p>
“你这憨货！”</p>
许文才用羽扇指着他，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两句，倒也没有多于计较，他没有再废话，来到白袍身前，倒头就拜：</p>
“臣许文才，叩见大人！”</p>
“你闲着没事跪我作甚？”</p>
陈三石一把将其拉起，然后说道：“你来得正好，后面详细内容，就由你来告诉他们吧。”</p>
“好！”</p>
“哗啦——”</p>
许文才在众人的面前，铺开一张满是勾勒标记的舆图：</p>
“诸位！</p>
“明日便是我们，决定生死的大事！</p>
“具体如何，大人早已经和我暗通有无，且听我慢慢道来。</p>
“如今凉州境内，总共有洪泽营，我的两营，再加上吕将军的三营，以及潘落将军的大戟营，总共七营兵马，双方四对三。</p>
“并且，吕将军的三营兵马都在城内。</p>
“而我的兵马，如今则是驻扎在城外，动手之后，一旦我们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攻下凉州城，就会遭到幽、雁二州的其余北凉军围攻。</p>
“偏偏凉州城高且坚固，即便是我们里应外合，想要以雷霆之势拿下，也显然是不可能的。</p>
“所以，大人和我决定。</p>
“先攘外，后安内。</p>
“除去凉州境内，我们可以立马掌控的三营兵马之外。</p>
“在幽、凉二州的交界处，还有青龙营和朱雀营，只不过被拦截在关外，实际上处在天策营和天狼营的‘看押’之下。</p>
“大人已经派遣‘魏玄’、‘宋桂芝’夫妻二人，连夜奔赴，潜伏在青龙朱雀两营当中，明日起事之后，会和我的镇标、北府二营兵马前后夹击，将其围住。</p>
“然后叶凤修、荣滟秋、邓丰三位将军配合魏玄两人，直接把天策营、天狼营的现任主将斩首！</p>
“切记。</p>
“不到万不得已，只斩主将，不杀将士，只要杀一批高层武将，再招降一批中层武将，北凉军就会迅速为我们掌控。</p>
“这一步完成之后。</p>
“我们的两营兵马，就会直接变成三倍，足足六营兵马在外。</p>
“到时候六营兵马直接南下绕后，断掉凉州城的粮道，扼住各个支援的道路，和大人的洪泽营把凉州包围，再徐徐图之。”</p>
计划和盘托出。</p>
在场所有人都牢牢记在心中。</p>
如今看下来，最麻烦的还是怎么处理吕籍以及他手底下的三营，四万五千兵马。</p>
“这个畜牲！”</p>
蒙广信气得脖子都粗了：“他要是跟我们一起动手，哪里还有这么多麻烦？！”</p>
“要不然……”</p>
程位试探地说道：“我再去找他，想办法劝说一下？毕竟也是我们的大师兄，总不至于真的完全不念及同门情义，和我们刀剑相向，生死相搏吧？”</p>
“不可！”</p>
汪直连忙拦住道：“事不密则泄，老大本来就怀疑我们有所谋划，你今天一过去，他必定能猜到不对劲，说不定还把事情给搞砸了！”</p>
“唉……”</p>
程位哀叹一声：“我的桩功，还是老大教的呢。”</p>
提到这个。</p>
气氛变得低沉起来。</p>
“大师兄”的“大”字，可不是白叫的。</p>
民间有句话，叫做“长兄如父”，大师兄虽然还不至于如此，但也绝对算得上是半个师父。</p>
“砰！”</p>
蒙广信一拳砸在石头上，将其轰个粉碎：“你们何须扭扭捏捏？他先是当‘三姓家奴’，然后又修炼邪法，早就已经不再是我们的大师兄，他若是识相，不阻挠我们便罢，若是非要找不痛快……</p>
“佛门尚且有‘金刚一怒’之说，更何况是他先不孝不义在先，到时候，我们也是替师父他老人家‘清理门户’！”</p>
“好了。”</p>
陈三石站起身：“今夜大家就不要休息了，各就各位，时刻准备着，明日天明之后，以烽火为号，凉州，起事！”</p>
安排妥当。</p>
所有人从后山撤离，连夜准备明日大事。</p>
陈三石则是离开后山，回到扶风榭当中。</p>
陈渡河还没有睡觉。</p>
此子明明只有三岁，但精力旺盛，说起话来也超过同龄孩童的流畅，就是性格过去调皮，再加上经常对别人颐指气使，等到凉州安定下来，也该好好管教管教。</p>
似乎是知道明日有大事要发生。</p>
顾心兰和孙璃也都没有休息，她们就在烛光下，做着针线活，但也没有多问，只是一个照例帮忙换上新的白袍，一个缝制做工不怎么好的护身符。</p>
差不多寅时，天空仍旧处于黑暗状态的时候。</p>
陈三石便找到吴管家：“出发吧。”</p>
“这么早？”</p>
吴管家抬头看看天色：“原定的时间不是卯时？”</p>
“不，不带东西。”</p>
陈三石顿了下：“只走人。”</p>
“好！”</p>
吴管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很快安排下去。</p>
不多时。</p>
一辆辆马车轻装而行，趁着天还没亮，就悄然离开凉州。</p>
而陈三石则是只身一人，来到城内的一座府邸前。</p>
于府！</p>
天色未亮，但是已经有雄鸡啼叫。</p>
通过虚掩着的大门，能够看到院内有两名少年已经开始一日的修炼。</p>
“师父？”</p>
陈三石推开门。</p>
于继于烈兄弟二人当即迎了上来：“师父，你这么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p>
“送一样东西。”</p>
陈三石手中的储物戒指灵光一闪，便有一块盖着幕布的巨大牌匾出现在身边。 “这是？”</p>
于继缓缓揭开。</p>
只见上面，赫然书写着“忠烈上将”四个鎏金大字。</p>
“曹家不给于将军的东西，我来给。”</p>